金老爺敢罵蘭神婆,是因為他知道苗寨有個規矩︰巫師或者神婆,若是給普通人下蠱,大祭司會處死他們!
苗人也要自我約束,他們是少數,真的惹了漢人的怒,他們也無法安寧。
苗疆的蠱,最開始是用來治病的,巫醫才是他們的本分。
非要用蠱殺人,他們只能殺兩種。
第一,仇人。對方殺死過苗人的血脈,苗人可以報復,這是殺雞儆猴,保持血統的永久,讓外人不敢欺負苗人。
第二是異教,比如術士,比如薩滿,他們可以相互廝殺。
蘭神婆是金老爺去苗寨請來的,大祭司知曉。
金老爺清楚苗寨的規矩,有恃無恐,罵罵咧咧。
他料想蘭神婆不敢拿他如何。
果然,金老爺的責罵,蘭神婆默默受著,不敢反駁。
蘭神婆虛弱對金老爺道︰「老爺,置口茶吃吧,銀子就算了,只要您派個馬車,送我回寨子,我已經走不動了。」
金老爺看到她之前七竅流血,又見她不要銀子了,只當她真的是完全不行了,心中更是瞧不起她。
蘭神婆不要銀子了,金老爺的怒火稍微平息,罵罵咧咧讓小廝去端茶。
小廝也給金老爺端了一杯。
蘭神婆顫顫巍巍接過茶,袖子輕微拂過,差點將金老爺的那杯茶給打翻了。
小廝和金老爺只當她是不小心的。
她急促喝起來,像是渴極了。
金老爺厭煩看了眼她。見她喝得香甜,也端起茶,無意識嘗了口。
今天的茶很香甜,比平日里好喝,金老爺生氣罵人,嗓子發干,就多喝了兩口。
「馬車沒有,這里有十文錢,你拿去雇輛牛車回去!」金老爺將幾個銅板,灑在蘭神婆面前的地上。極力侮辱她。
他這個人。可以抬高一個人,也會很惡心的去貶低一個人。
例如把銅板扔在地上。
「十文錢,不夠啊!」蘭神婆這時候,聲音里的虛弱好似減輕了些。她眼眸也恢復了精神。
她三角眼里。透出幾分陰冷肅然的光。看著金老爺。
金老爺又來氣了︰「你還敢討價還價?你讓我丟了多大的臉!」
「你抽自己兩個嘴巴,我就算了。」蘭神婆道。
金老爺覺得可笑。
他還準備再罵時,倏然肚子一陣劇痛。好似刀挖了下,他失措坐回了椅子上。
「你你敢給我下蠱?」金老爺這時明白過來,不敢相信。
這老神婆不要命了嗎?
「你趕緊給我解了,我就不告訴你們大祭司,否則你命都沒了!」金老爺厲聲呵斥。
「大祭司?」蘭神婆冷笑,「呵,她現在自身也難保了。」
金老爺不明白這話,還想說什麼,肚子卻疼得越來越厲害,好似有人拽住了他的腸子,然後攪合成了一團。
剛開始,他還能罵人、威脅蘭神婆等,可漸漸的,疼痛太過于劇烈,他直不起腰,倒在地上,蜷縮成了一團,大聲呼痛。
外院的管事和小廝、書童們,都進了屋子。
「老爺,老爺怎麼了?」有個小廝去抱住了金老爺,著急問道。
金老爺哪里還說得出話?
他只剩下叫喚的力氣,叫聲淒厲無比,臉上全是冷汗,已是蒼白。
「快,去請大夫!」管事也嚇壞了,對小廝道。
有個機靈的小廝立馬跑去的。
「沒用的,他是中了蠱。」蘭神婆在旁邊,聲音輕微說。
她陰測測說話,像鬼魅。
金家的下人聞言,嚇得腿肚子抽筋,都想往外跑,他們也害怕蘭神婆的巫蠱。
蘭神婆曾經用蠱蟲對付薩滿,他們是瞧見了的,至今仍是無數人的噩夢。
那些白花花的蟲子,想起來渾身都是雞皮疙瘩。
抱著金老爺的小廝,立馬松開了手,跑到門口去大口大口的嘔吐,他同樣想起慘死的薩滿。
管事和小廝們都退到了門邊,隨時準備跑。
「我去告訴太太!」總管事很機靈,想著趕緊離開,老爺他們是管不了了。
「回來。」蘭神婆輕輕說了句。
她的聲音,在金老爺的叫疼聲遮掩下,顯得很輕微,管事的腿卻像被釘住了,再也動彈不得。
金老爺一直疼得滿地打滾。
下人們全不敢動。
有個小廝之前就跑了出去,通稟了金太太,想讓金太太想個法子。
金太太听說是神婆,大哭道︰「早就說過,不要招惹神婆,如今不是自作孽嗎?」。
她哭著,居然不出來了。
她害怕蟲子啊!
小廝目瞪口呆看著自家太太︰「太太,您快救救老爺啊!」
金太太卻進了佛堂,跪下念佛祖保佑。
老爺還在大堂里哭叫,疼得實在受不了。
而蘭神婆,已經把眾小廝和管事,都叫到了院子里。
「年初的時候,有一對姐弟倆,小的八歲,大的十二歲。他們」蘭神婆胸口窒悶的疼,她深吸一口氣,問,「他們的尸骨在哪里?」
這事,小廝們不太清楚。
畢竟死了人,還是要遮掩的,只有一個親信的書童和管事知曉。
他們都不說話了。
「好,那讓蠱蟲來問。」蘭神婆道。
那親信的書童匆忙跪下了︰「婆婆息怒,我知道在哪里,我帶著您去找!」
他和管事將那兩個孩子,葬在亂墳崗,是書童親手刨得坑。
蘭神婆就跟著小廝,去找孩子的尸骨,而金老爺,還在屋子里鬼哭狼嚎的疼著,好似腸子被扯斷了。
蘭神婆挖到了那兩個孩子的尸骨,已經腐爛得只剩下森森白骨了。
身形倒是符合,兩個小小的軀干。
蘭神婆眼淚涌上來。
她回到鎮子,置辦了薄板,重新安葬了他們。
翌日清晨,金老爺死了,是活活疼死的,受足了七八個時辰的劇痛,死得也挺慘烈的。
蘭神婆則先回了苗寨。
金老爺肚子里,腸子被蠱蟲啃得七零八落,而後蠱蟲爬出來了。
肚子里沒有蠱蟲了,仵作來了,也只能判個「腸痧」,了結此案。
當地人不敢和苗寨為敵,只要苗寨的人不留下蠱蟲作為證據,他們都睜只眼閉只眼。
同時,金老爺的兒子,從縣衙門回來給他父親治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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