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四阿哥的出生,讓皇帝的好心情一直持續到乾隆五年之初。內務府已經準備好了制作嬪位吉服、朝服的緙絲緞,派遣了專門的太監為即將冊封的嘉嬪與純嬪量體裁衣。冊封吉日,已經定在了二月初九的好日子,欽天監選了三個黃道吉日,皇帝提筆便圈了這個最近的日子,因此時間有些急迫。
四阿哥的滿月之後,出了月子的嘉貴人金氏便從東配殿搬入的鐘萃宮正殿居住,純貴人亦是如此,從延禧宮偏殿搬到了正殿,各自過起了主位娘娘的日子。
四阿哥剛出生的時候,紅彤彤的跟只小猴子似的,可滿月之後,倒是褪去了紅意,愈發白淨起來,人也胖了一圈,跟只包子似的,格外討人喜歡。
如今的鐘萃宮與延禧宮異常熱絡,嬪妃們來往賀喜,幾乎都快把門檻給踩破了。
相對比之下,景仁宮日漸人前冷落。嫻妃自打回宮之後,就沒得過皇帝召幸,甚至于皇帝去看望大公主也不過就那麼兩三次而已,懷孕的郭佳氏也只賞賜了幾次首飾綢緞。
如今郭佳氏的肚子大得嚇人,連走路都格外辛苦,嫻妃便把她圈在景仁宮里,不讓她外出。
這一日,嫻妃又叫小廚房熬了人參烏雞湯,親自端去了配殿給郭佳氏喝。
郭佳氏雖然沒多深的城府,但也不是傻子,一日日把肚子補得那麼大,如今也恐慌了起來。她看著那熬得濃濃的人參烏雞湯,心里一哆嗦,哀求地看著嫻妃︰「娘娘。我、我能不能不吃呀?」
嫻妃若有深意地看著郭佳氏,「這可不是本宮的意思,是太後交代的,所以妹妹還是乖乖吃了吧。」
「我……」郭佳氏眼里險些掉下淚來,「娘娘,婢妾一向對您恭敬……」
嫻妃別過頭去,不去看郭佳氏此刻可憐的表情。她起身道︰「罷了,你不想吃便不吃吧,左右也不差這個把月了。倒時候。看天意吧。」
嫻妃一走,郭佳氏看著那晚人參烏雞湯,看了半晌,足足把那碗湯看涼了。忽然。郭佳氏狠狠一掃。便將湯給掃到了地上,滿臉都是狠怒之色,「你不仁,別怪我不義!!」郭佳氏恨毒地低吼著。
新年新氣象,加之今年春暖得快,厚重壓抑的冬裝也可以提前月兌下來。玉蘭初開時節,皇帝叫人折了重華宮里新開的紫砂玉蘭送來儲秀宮,嚶鳴親手修剪了。滿滿地插在一個大花斛中。
今天,耿盈月遞牌子進宮來了。她現在的身份是固山貝子福端的嫡福晉。來得稍微有點晚,因為她得先去慈寧宮叩見了太後、又去長給皇後請過安,得到皇後開恩準允,才可以來儲秀宮坐坐。
有一年沒見了,耿盈月長高些,人也瘦了些,臉蛋的輪廓拉長了些,少了幾分孩子氣,模樣卻更優雅出挑了。照規矩,她穿著貝子福晉品級的四爪行蟒吉服,吉冠是紅寶石頂暖帽,脖子上掛著一串珊瑚朝珠,仿佛從前的活潑調皮全都被拘束在了這一身行頭里。
耿盈月朝著她見了個萬福,眼珠子卻忽然滴溜溜轉了一圈,已然泄了她貝子福晉端莊的範兒。
嚶鳴掩唇,上前拉了她的手一起去東暖閣里坐,「我還以為你有多端著規矩禮儀呢!」
耿盈月笑著摘下自己腦袋是哪個沉甸甸的紅寶石頂吉冠,「你還是舒嬪娘娘呢,方才我是多怕你也端得跟皇後似的呢!」
嚶鳴呵呵笑了,「皇後的儀態,那自然是無人能比的。」——年節的時候,也瞧見過耿盈月幾次,只是那時候,她扎在皇家命婦堆里,只能遠遠瞧著,別指望能說上句話。又忍不住問︰「怎麼我長姐,沒陪你一起進宮?」
耿盈月搖了搖頭,「額娘年後染了風寒,到現在都沒好利索呢,大嫂得侍疾。」說吧,便歪著頭,噘嘴氣惱地道︰「怎麼,光我一個人來,英寧姐姐不樂意了?」
「哪兒的話!」嚶鳴捂著嘴樂了一通,又道︰「瞧你這樣子就知道,福端對你挺好!」所以才慣得跟從前一般。
耿盈月兩腮羞紅,聲如蚊蠅︰「剛成婚的時候,我也處處小心謹慎規矩著呢!有回被他瞅著我抱著他的小京巴親,便再也端莊不下去了。」
「啊?」嚶鳴嘴巴長得老大,然後很不厚道地哈哈大笑了一通,笑得肚子都抽筋了。她完全可以想象那是怎樣的場景,她知道福端喜歡養狗,也揣度耿盈月這樣可愛小性子的女孩應該也會喜歡那種毛茸茸可愛的小動物,可是……耿盈月偷親福端的愛寵,被福端抓個正著的場面,想想便覺得逗逼。
「我告訴你呀,這事兒我誰都沒告訴,你長姐、我大嫂都不知道呢!你不許告訴別人!」耿盈月氣呼呼瞪著笑得直不起腰來的嚶鳴,小臉蛋都憋得紅彤彤的了。
嚶鳴連忙保證︰「行,我一定守口如瓶。」心中那八卦的火也熊熊燃燒起來,「誒,那然後呢?福端是什麼反應?」
耿盈月忍不住啐了一口,「什麼反應?!他跟我說,以後不許親他的雪獅子,只許親他!」說完這些話,耿盈月臉蛋已經跟火燒雲似的了!
「哈哈哈!!」嚶鳴又直不起腰來了,真真是倆活寶湊在一塊了,以後還指不定怎麼逗逼呢!
「還笑!!」耿盈月氣得狠狠跺了兩下腳踏,跺得整個羅漢榻都跟著顫了兩顫。
這位是個正經的八旗姑娘,騎射都學過,力氣還不小呢!
嚶鳴只得收斂了幾分,只是眼角眉梢的笑紋是怎麼斂不去的。福端平日里裝得跟小大人似的,可本質上卻是個活潑的,自然也不喜歡整日端正儀態的福晉,可巧了,叫他一下子逮著自己福晉也是裝端莊……這下子好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真真叫絕配。可想而知,以後這對,人前時候,一塊端著儀態裝模作樣,人後的時候一塊逗狗玩兒,這樣一來,嗯……說夫妻情深有點怪異,可青梅竹馬的感覺絕對是有了。
「看樣子福端對你挺好!」真真是兩小無猜似的了,嚶鳴笑盈盈打量著耿盈月。
耿盈月也贊同地點了點頭,眼波軟軟柔柔的,「起碼比世子大哥好多了。」
福彭,人家小盈月不是故意黑你的,嚶鳴心底里默默給福彭點上一根香。
耿盈月順手抓了一把嚶鳴跟前盤中的核桃酥便往嘴里塞,一邊含混不清地數落福彭︰「不是我說,我就不懂了,那文氏哪兒好了?他膩歪得跟蜜糖似的!反正我看了文氏就覺得膈應!整天那副矯揉造作的樣兒,叫人都能把年夜飯吐出來。」
說實在的,嚶鳴雖然知道有文氏這號人物,可卻不曾一觀。長姐雖然怨懟,可著實也沒說過文氏什麼難听的話,如今听耿盈月說來,倒是有了幾分直觀的感覺。
「英寧姐姐,我跟你說,我剛進門的時候,我們爺房里也有一個那樣兒的,走路都恨不得把腰擰斷了!!我都佩服自己的忍耐力,居然沒吐!」耿盈月狠狠咀嚼著嘴里的核桃酥,旋即又笑得跟狐狸似的,「不過那個現在被我們爺給配小廝了,還讓額娘給換了老實的過來。」
嚶鳴听懂了,這是福端的通房丫頭。以平郡王府這樣的人家,哪怕是擺設,也得擺上一個才成,否則人家會說正室專橫妒忌。
「我們爺也說了,他也受不了這種反胃的,還是叫大哥去消受吧!不過我給攔了,沒叫送去世子大哥房里,給配了個外院的小廝!」耿盈月儼然是一副邀功模樣。
嚶鳴笑眯眯點了點頭,長姐想來也是喜歡這樣的妯娌的,又笑著說︰「其實我那姐夫姬妾那麼多,也不怕再添個那種調調的。」
耿盈月笑道︰「我知道,只不過我才進門,總不能給大嫂添堵吧?這太不夠意思了,何況我大嫂還是你姐姐呢。」
嚶鳴笑得合不攏嘴,「得,你這份心意我替長姐謝過了!」
耿盈月嘿嘿笑著,又抓了塊核桃酥往嘴里塞,「哦,對了,還有一件事,是我大嫂你大姐托我轉告的。」
「哦?」嚶鳴忙端坐了幾分,靜然聆听。
耿盈月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燦爛笑容,「你娘家嫂子生了!就在昨晚二更生的!是順產,是生了個八斤六兩重的大胖小子!!」
嚶鳴眼楮瞬間亮了,是了,的確是夠月份了,她還真想著托人打听打听呢,沒想到好消息立刻就來了!這下子,老郡主怕是要歡喜壞了!抱了重孫子了,納蘭氏嫡系也有後了!
嚶鳴急忙吩咐孫嬤嬤︰「快去庫房找些適合小孩子的柔軟料子,再去我房里床頭第二抽屜里拿一瓶參丸。」——參丸,就是嚶鳴自己煉制的參華丹,九成都被她和火團一起消耗了,如今也不過七八粒。
「就是那個參丸嗎?」。耿盈月滿是好奇地抻著脖子,「我听大嫂說了,昨晚多虧了那顆參丸,否則八斤六兩重的大胖小子,只怕就要難產了!」
哦,看樣子她給的參丸派上大用處了,便笑著打趣她︰「等你生孩子,我也送你一丸。」
耿盈月那還沾著核桃酥渣滓的手朝著嚶鳴就展開了,「拿來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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