嚶鳴立刻叫潤香搬了繡墩,叫五公主挨著自己身邊坐下,她這才仔細打量著這丫頭,如今倒是出落得極為標致,水靈靈的丫頭,看了便叫人喜歡。
而六公主布耶楚克就坐在她額娘純妃蘇氏身旁,小臉蛋上還透著幾分孩子氣,她甜聲脆脆說︰「五姐姐總是一口一個‘小魁子’,仔細姐夫不依呢!」
布耶楚克這一聲「姐夫」倒是把娜木綽克鬧了大紅臉,娜木綽克啐道︰「趕緊叫汗阿瑪也把你給嫁了,省得你整日打趣我!」
怡妃點頭附和︰「六公主也不小了,等過兩年,純妃姐姐也得嫁女兒了。」
這下子,六公主布耶楚克小臉蛋也紅得跟隻果似的,紅臉對紅臉,端的是相得益彰。直叫再坐所以嬪妃全都哄笑了起來,羞得兩位公主都恨不得找地縫鑽進去。
海晏堂的大廳寬敞無比,即使坐了這麼多人,也還十分寬裕。這會子,倒是其樂融融,只不過嚶鳴瞧出來了,純妃有些心思的樣子,不似嘉妃、怡妃那般樂呵,笑容有些勉強。想也知道,必然是為六阿哥的事兒擔著心呢。其次,便是愉妃笑得也並不暢懷,顯然有些心虛氣短的樣子,自打進來,便半句話都沒插嘴過呢,似乎恨不得把自己當隱形人似的。
再次,便是坐在四妃與貴人們之間位置上的慶嬪了,慶嬪也上了年歲,眼角眉梢已經難掩皺紋,臉上雖然多施脂粉。但膚色暗沉,早已不見韶華。都過去十幾年了,還呆在嬪位上。想是日子過得不如意,身上的衣裳料子不及四妃名貴鮮艷,連旗頭上的首飾都有些舊舊的。反倒是緊挨著她坐的那位貴人,雖然穿著清淡素淨,但臉蛋嬌女敕如玉,且眉眼間有幾分似慶嬪,想來這位便是貴人陸氏。慶嬪的堂妹了。
慶嬪一直不怎麼笑,即使笑,那也是在嘴角邊擠出個笑紋。僵硬極了。而且慶嬪看五公主的眼神,總叫人覺得有些冷。嚶鳴倒是心里有數,慶嬪的三公主,已經遠嫁喀爾喀部。而怡妃的女兒卻可以留嫁京中。慶嬪自然心里不平衡。
掃過殿中眾人,嚶鳴的目光最終回歸到怡妃身上,怡妃身側也還站著一位豐姿冶麗的大美人呢。
怡妃笑著介紹︰「這是臣妾的妹妹,慎貴人柏顏盈。」
慎貴人柏氏忙深深屈膝一禮,嬌滴滴道︰「貴妃娘娘萬福。」
嚶鳴微笑著點頭,「玉顏溫潤,豐盈莊姝,慎貴人的確好顏色。」——這話出自宋玉的神女賦︰貌豐盈以莊姝兮。苞溫潤之玉顏。慎貴人容色甚至還在怡妃年輕時候之上,不過她倒是听說。慎貴人只是略得寵幾分,這幾年宮里最得寵的是一個叫穎嬪的。可惜她沒請,不知會是何等貌美,難道遠勝過慎貴人嗎?
怡妃笑了笑,卻沒有接話茬,而是轉頭瞄了一眼慶嬪身邊的陸貴人,便笑著對嚶鳴說,「今日在坐的大多是娘娘舊識,除了小妹慎貴人,便只有陸貴人是新面孔了。」
听得這話,慶嬪微微皺眉,顯然有些不太高興的樣子,可是怡妃既然提及了,她少不得攜著自己堂妹陸貴人一起站起身來。
陸貴人盈盈一禮,道︰「婢妾陸羽裳,參見舒貴妃娘娘。」
嚶鳴只微微頷首,便對其姊慶嬪道︰「多年未見,慶嬪似乎比從前更安靜了些。」
慶嬪扯著嘴角,扯出個自嘲的笑容,「嬪妾年老,愈發不討人喜歡,索性便不多言,也就不會招人厭煩了。」
慶嬪的話頗為落寞,叫嚶鳴都有些唏噓了。
可怡妃听著卻覺得是在諷刺自己,臉色有些不愉,眉梢一挑,便道︰「慶嬪這話,莫不是在說我多嘴多舌?」
慶嬪眼皮微微一抬,語氣有些生硬︰「怡妃娘娘不是多嘴多舌,而是多思多疑了些!」
怡妃臉色嗖的有些發青。
嚶鳴暗自嘀咕,記得從前她倆關系還不錯,怎麼如今倒像是死對頭一般了?
倒是嘉妃見狀不妙,急忙笑吟吟打圓場︰「貴妃娘娘懷著身孕,該多多休養才是,咱們日後有得是機會敘舊,不急于一時。」
怡妃知嘉妃是好意,更知道不該在海晏堂鬧出什麼不愉快了,便笑著說︰「嘉妃姐姐說得是。」又笑著對嚶鳴道︰「貴妃娘娘若沒有旁的吩咐,臣妾們不如先告辭了。」
嚶鳴點頭道了一聲「好」。
于是眾人忙起身,齊齊見了萬福,便各自退了出去。唯獨純妃與六公主布耶楚克還站在哪兒,半步也不曾挪動。
嚶鳴知曉純妃的意思,便道︰「純妃可要嘗嘗本宮這兒的新茶?」
純妃面色一松,心中覺得有望,便連忙道︰「卻之不恭。」
于是,便請了純妃與六公主進了里頭的茶室奉茶,說是新茶,其實是月前就到的秋茶罷了,這個時節的茶葉,葉片肥美,滋味倒是不壞。
可純妃的心思明顯不在茶上,似模似樣抿了一口,贊了句好茶,便忍不住問︰「娘娘,永瑢年紀還小,一時糊涂,還望娘娘寬宥。」
六公主乖巧地坐在一旁繡墩上,也忙替六阿哥求情︰「貴母妃,六哥並非心思歹毒之人,只是受了挑錯,才會起了惡念。」
嚶鳴輕輕擱下手里的茶盞,微笑款款道︰「本宮並沒有要追究的意思。」
听了這話,純妃又是欣喜又是惶惑,「可是永瑢……皇上已經把他送去慎郡王府管教了。」——據她所知,慎郡王無嗣,前不久才上了折子,請求過繼嗣子承襲爵位。純妃服侍皇帝多年,如何能不懂皇帝的意圖?所以才驚慌不已。皇上這是要把她的兒子過繼出去啊!
嚶鳴嘆了口氣,「這事兒,皇上已經拿定主意了。過些日子,想來就會下旨正式過繼六阿哥為慎郡王府嗣孫了。」
純妃听了這話,嗖地站了起來,眼楮都紅了,語氣也帶了幾分哭腔︰「娘娘——永瑢他真的只是一時糊涂!臣妾可以保證,他日後絕不會再犯!」
嚶鳴輕輕搖了搖頭,「事到如今,純妃難道不明白,皇上心意已定嗎?」。
純妃木然站在那里,眼眶都濕潤了。
六公主咬著嘴唇,「汗阿瑪……要把不要六哥這個兒子了嗎?」。——說著,淚水便吧嗒吧嗒掉了下來,小臉蛋都花了。
嚶鳴忙道︰「本宮的確沒有阻止皇上出繼永瑢,主要是因為……在杭州行宮的時候,六阿哥是誤以為本宮害死了他的生母,才起了為生母報仇的心思。為此,皇上大動肝火,一怒之下,便說出許常在是他賜死的。」
嚶鳴微微一頓,繼續道︰「皇上還問永瑢——是不是要弒君殺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