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晏堂外,已是一片白雪皚皚。
嚶鳴坐在海晏堂的茶室中,品味著悟道茶獨有的清香,看著玻璃窗外飄飄揚揚的鵝毛大雪。如今,她在暖烘烘屋內也能欣賞雪景。海晏堂的窗戶,足足有兩丈高,三尺寬,干淨透明的玻璃,將外面的世界清晰地呈現了出來。
皇帝也跑來她這兒來,就坐在靠窗戶的案桌跟前批閱奏折,時常抬頭喝一口悟道茶。
悟道茶,就是悟道仙茶扦插繁殖出來的茶樹,為了區別于母株仙茶樹,所以便叫它悟道茶。
這茶效用,果然削弱了大半,飲之只可使人專注凝神罷了。皇帝處理政務喝這個,倒是極好。
皇帝如今也喜歡上海晏堂了,大雪天里,在這里批閱奏折,一派明亮。不像九州清晏里似的,若是陰天,殿內便一片昏暗,對著奏折批閱久了,便覺得眼前昏花,若是點上蠟——燭,皇帝又嫌棄晃眼。
嚶鳴默默喝著茶,偶爾上去幫皇帝磨墨。倒是極少說話,覺得無聊,便躺在美人榻上眯一會兒,五個月的肚子已經鼓鼓隆起,像揣了個枕頭似的。身子也愈發倦懶了。
不過這個孩子倒是極乖巧,從懷孕初期,便不怎麼孕吐。隨著月份漸大,月復中孩子吸取她丹田內法力,但量很少,她隔幾日,服用顆九轉靈丹既可穩固境界。
這一胎懷得這樣輕松,嚶鳴卻心里悶悶的。因為吸食法力越少。便說明這個孩子的資質越低……她這個孩子,只怕很有可能並沒有修仙的天分。靈根一物,多半要看遺傳。若父母雙方都有靈根,那孩子自然十有八九也有靈根。而若父母只有一方有靈根,那孩子的命數,便要看上天是否眷顧了。
想到這些,嚶鳴忍不住嘆了口氣。
只管這茶室中太安靜了,安靜地只能听到外頭積雪簌簌落下的聲音。嚶鳴這一聲嘆氣,也幾乎不可聞。
可皇帝卻听見了。他手上一頓,便擱下了手中的玉管狼毫,問︰「最近是怎麼了?朕見你總是愁結眉心。幾度嘆氣。可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嗎?」。
嚶鳴急忙搖頭,笑著說︰「沒事,我就是瞧著外頭雪下得那樣大,只怕許多天都不能出門了。」
皇帝不由笑了。幾步走到她身邊的美人榻上坐下。執著她的手道︰「不能出門有什麼關系?朕可以過來你這兒。朝夕相對,難道不好嗎?」。——就是不放心肚子越來越大的鳴兒,他才要來海晏堂批閱奏折的。
嚶鳴不由笑了,輕輕頷首,便問︰「弘歷,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宮?」
皇帝神情一滯,心道,原來鳴兒是為這事兒嘆氣呢。——不得不說。皇帝真的想多了。
哪怕是最喜歡圓明園的雍正爺,過年的時候。也是要回紫禁城過的。皇帝也是如此,他可以常駐圓明園,但臘月三十總要回宮守歲,大年初一更要去太廟歷代先帝,這是宗法規矩。皇帝也不能忤逆。
皇帝笑著道︰「今兒才初五,不急。等在圓明園過了小年再說吧。」微微一頓,皇帝又道︰「不過年底了,宮里怕是也得忙活著張羅,等過了臘八,朕就叫四妃等人先行回去幫襯著。」
這種事情,嚶鳴倒是沒有什麼異議,反正她是不會回去的。皇帝也沒開這個口,因為知道她的肚子漸漸大了,臘月里寒雪飄飄,路途必然不好走。皇帝自然也舍不得她受這番折騰。
同樣,身在紫禁城的皇後烏拉那拉氏站在景仁宮正殿外的廊下,也同樣看著這片白雪迷茫的天地,也在盼著皇帝歸來。
「眼看著就要過臘八了,皇上……還不打算回來嗎?」。烏拉那拉氏眼圈通紅,手里攥著一只已經發涼的小手。那是十二阿哥永的小手,十二阿哥被冷風吹得小臉泛紅,他呵著白練般的熱氣,抬頭問︰「嬤嬤們說,汗阿瑪是被狐狸精給纏住了。皇額娘,什麼事‘狐狸精’啊?」
皇後冷哼了一聲,「都年逾三十了,狐媚子手段倒是不減從前!!」
「皇額娘在說誰呢?」永歪著腦袋問。
皇後燦然一笑,拂去沾在十二阿哥眉毛上的一片雪花,「不管是誰,皇額娘為了你,也一定要鏟除所有障礙!因為永,是大清最尊貴嫡阿哥,合該是太子,誰也休想成為你的威脅!」
十二阿哥笑著點了點小腦袋,他也覺得自己合該被汗阿瑪立為太子。
皇後揚聲道︰「去偏殿把玉貴人叫過來!」吩咐罷,又叫保姆嬤嬤們把十二帶下去喝姜湯驅寒。
玉貴人一直以來都是皇後智囊,如今懷胎六個月了,也依舊被皇後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玉貴人就住在景仁宮的西偏殿,東西六宮的偏殿,面闊都只有三間,三間殿宇里,住著玉貴人和她兩個女兒。七公主和九公主至今為止都只能擠在一個屋里呢。這便是寄人籬下的悲涼。
玉貴人正在偏殿中教大女兒七公主打絡子,七公主比十二阿哥略大些,乾隆十六年冬天出生,如今已經滿四周歲了。
玉貴人看著自己粉嘟嘟可人的大女兒,心中忍不住想,她誕下小七之後,皇上是極喜歡這個女兒的,甚至好幾次都抱在懷里哄著,一年四季,織造府進貢的最好的綢緞衣料,皇上總不忘叫人挑了顏色最鮮艷的給小七做衣裳。母憑女貴,她當時又剛剛進了貴人,內務府對她也巴結得很。那幾年,是她最風光的日子。
可惜好景不長……
玉貴人又看了看榻上熟睡的九公主,自打去年鬼節生了這個丫頭,連皇上都覺得她晦氣,便漸漸淡了對她的恩寵。不過還好,皇上總還喜歡小七,所有起碼每個月都要來看她幾次,偶爾也還會召幸她侍寢。肚子里的孩子,便是這樣懷上的。
原以為,等剩下這一胎,她肚子爭氣些,生個阿哥,就算是熬出頭了。
可沒想到,自打她診出有孕,便再沒得見龍顏。
皇上先是驟然南巡,竟一個嬪妃都不帶,回京之後,更是直接住在了圓明園,把昔年一干寵愛的嬪妃都撩在了宮里,無論是她,還是穎嬪、忻嬪、順貴人,都不得伴駕。後來,甚至連陸貴人、慎貴人都被從圓明園趕了回來。明擺著,凡是年輕貌美的嬪妃,都別想服侍聖上了。
舒貴妃,真正做到了獨佔君恩盛寵!!
玉貴人心里酸妒得很,但又淒涼得很。她忽然覺得這偏殿內冷得很,便忙夾了塊紅籮炭添上。
旁邊侍奉的嬤嬤道︰「貴人,紅籮炭還是省著點用吧。接下來,日子一天比一天冷,可炭例還跟上個月一樣。上個月都不怎麼夠用,何況是臘月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