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鐘,僅僅十五分鐘夏雷便完成了操作。正常情況下,他的事便算完了,也可以將他加工出來的軸交給工程師驗證,可是他並沒有這麼做。
「雷師傅,你搞定了嗎?」。寧遠山笑著說道。夏雷這麼順暢地完成了加工,他這個「叔叔」其實是很有面子的,所以他顯得很高興。
一個工程師也說道︰「雷師傅是吧,你搞定了嗎?搞定了的話就把東西交給我吧,我拿去測試一下。」
夏雷卻搖了搖頭,「你們把這台機床的精度調低了,我加工的軸精度僅有0.0005MM,這可不算完成。」頓了一下,他又輕描淡寫地道︰「還有,這只進口軸承的精度要求其實是0.00009,相差毫厘,但卻沒法使它正常工作。我確定,就算這台進口機床事先沒有改變加工精度,它也沒法加工出達到標準的部件的。我猜,你們之前一定試過很W@多次了,但沒成功,是嗎?」。
夏雷的話說完,整個車間里鴉雀無聲。
最先出聲質疑夏雷的工程師還偷偷看了池靜秋一眼,那眼神很奇怪,而池靜秋還有些心虛地避開了他的眼神。
「這是怎麼回事?」寧遠山有些發火了,「我有讓你們調低車床的精度嗎?誰讓調的,站出來。」
最先出聲質疑夏雷的工程師又看了一眼池靜秋,池靜秋的臉色都蒼白了。
這時一個老工程師出聲說道︰「寧董,機器是我調的。我只是想考研一下雷師傅的手藝,他不但手藝精湛,眼光也獨到,我佩服。」
寧遠山看著那個老工程師,有些不悅,卻也不明顯,「柳工,你這不是沒事找事嗎?我好不容易請一個高手來,你們倒好,盡給我添亂。」
池靜秋暗暗松了一口氣,蒼白的臉上又多了一絲血色。
這一切夏雷都看在了眼里,也心知肚明。池靜秋捅了簍子,這個姓柳的老頭出來當背鍋俠,而池靜秋的又姓柳,這兩人背後的關系還用費神去猜嗎?
柳工向夏雷鞠了一個躬,「對不起,雷師傅,請原諒。」
不管這個柳工和池靜秋是什麼關系,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工程師向自己道歉,夏雷心中的那點不愉快也就煙消雲散了,他跟著上前扶起了柳工,一邊說道︰「沒事的,沒事的,柳工程師這麼做也是為大局考慮,不用給我道歉,真不用。」
柳工拍了一下夏雷的肩膀,呵呵笑道︰「小伙子,我很少佩服人,不過你算是一個。告訴我,你是怎麼看出來機床被調低了精度的?你又是怎麼知道這台機床無法加工我們需要的部件的?」
「經驗,經驗。」夏雷給出了一個不是答案的答案。他肯定是不會說我是用眼楮看出來的,他要是那樣說的話,地上不知道會掉多少下巴。
「藏而不露。」柳工笑著說道︰「不過,干我們這一行的留一手也不算什麼秘密,好吧,我不問你原因。不過,我想說的是,目前我們還沒法加工出這只進口軸承的部件,就算勉強加工出來了,也沒法讓它正常運作。」他又看著寧遠山說道︰「寧董,不是我潑這小伙子冷水,沒有更好的機床和技術,他根本沒法加工出我們需要的部件,還是打報告想辦法從國外進口吧,這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寧遠山皺著眉頭說道︰「現在歐美對我們實行更加嚴格的技術封鎖政策,更好的機床我們不是不想買,而是人家不賣。現在,被懷疑用到國防建設的精密加工件和材料都被限制交易,你要是能買到的話,我這個董事長立刻讓你來做。」
這話有火氣,柳工就算骨頭再硬也不敢硬踫,他閉上了嘴。
這時夏雷說道︰「其實也不用更高級的車床,就這只軸承需要的軸,我用手工處理一下就能達到要求。」
車間里一下子又安靜了下來,沒有半點聲音。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了夏雷的身上,一個個的眼神都是那麼的奇怪。
柳工說道︰「小伙子,你有本事,這點我承認,不過說大話可不好,而且你這個大話簡直就是一個笑話,你的手還能比德國進口的高精密機床厲害?你這是在挑戰我們大伙的智商嗎?」。
有人附和道︰「就是,你這話也太不靠譜了吧?」
還有人說道︰「小伙子,說了做不到,那可是丟人的事,還是想想再說吧。」
一片冷嘲熱諷的聲音。
池靜秋莫名其妙地笑了,她的心里說道︰「夏雷這小子什麼時候學會這手藝我不知道,但他愛出風頭的毛病我卻是知道的,這麼多年了他還是沒改掉這個壞毛病。我公公可是國內最高級的工程師,他說的話向來是不會錯的。剛才被這小子僥幸蒙混過關,但這一次他真的無法圓謊了。」
寧靜也直盯盯地看著夏雷,她的眼神之中充滿了擔憂。
夏雷也沒和任何人爭執,他取下加工成型的軸,轉身向車間角落里的一台普通手控車床走去。
「他居然想用那種古董級的車床加工出高精密的部件?開什麼玩笑?」有人說道。
「這小子真是處處出人意料,不過這一次打死我也不他能成功。」有人說道。
又是一片嘀嘀咕咕的議論聲,說什麼的都有。
寧遠山也有些沉不住氣了,他將寧靜拉到一邊,低聲詢問道︰「你男行嗎?」。
寧靜的俏臉微微紅了一下,「我不知道啊,二叔,你知道我不是很懂你們這一行。不過,我給你說過他修好明朝羅盤的事情,他的手藝真的好得很。不管你相不他,我反正是他的。」
寧遠山苦笑了一下,「你當然他咯,而我卻要面對這群頑固不化的老頭子。他們認準了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說真的,這一次我倒真希望你男成功,我很想看到這群頑固不化的老頭子被打臉。你說,時代在進步,他們怎麼就不思進步呢?」
「我還是去看阿雷干活吧。」寧靜扭身就走。
「你……」寧遠山嘆了一口氣。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的時候,那台古董級的車床已經運轉了起來。夏雷緊盯著轉動的軸,然後將車刀慢慢又慢慢地放下去。在別人的眼里,夏雷根本就沒有用車刀觸踫刀轉動的加工軸,但在夏雷的眼里,車刀卻已經在削動軸的表皮。沒有明顯的摩擦的聲音,甚至看不見有金屬屑掉落下來,可他的手工式高精度加工卻在悄然地進行著。
五分鐘後,他停下了車床,用蘸著油的干淨抹布擦拭了一下軸身,然後說道︰「好了,你們可以拿去試試了。」
沒人上去,一大群上了年紀的工程師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夏雷,仿佛夏雷手中拿著的不是一只經過手工再加工的高精度軸,而是一顆手雷,誰踫誰爆炸。
夏雷攤了一下手,「你們干什麼這樣看著我?」
柳工的視線忽然落在了夏雷手中的那塊蘸著油的抹布上,他的視線一下子就無法移開了。剛才,沒人認為夏雷在加工那只軸,但這塊抹布上卻沾著極其細微的金屬屑!
「喂?」寧遠山再次發話了,「你們一個個還愣著干什麼?沒听見雷師傅嗎?雷師傅把東西加工出來了,你們還不快拿去測試!」
「哦,馬上!」柳工這才回過神來,他趕緊上前接過了夏雷加工出來的那只軸,拿去測試。
一大群工程師跟著柳工去了,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好不熱鬧的樣子。
夏雷沒興趣去看那幫老頭測試,他他的眼楮。
寧遠山倒是興奮地走了看測試的結果。寧靜則向夏雷走來,靠近的時候,她小聲地問道︰「雷師傅,成功了嗎?」。
夏雷點了一下頭,「我想是成功了,也沒什麼難的。」
寧靜打了夏雷一下,笑道︰「臭美。」
池靜秋看著夏雷和寧靜的親密狀,眼神越發地復雜了。
就在這時,寧遠山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成功啦!他媽的!歐美的技術封鎖算個球啊!我家的人用手都能加工出來!」
堂堂大型國企老總爆粗口,這似乎比夏雷用手加工出高精密部件的事情還值得人驚訝。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到了得意忘形的寧遠山的身上,他們大概已經找不到語言形容此刻的寧遠山了。
「嗯,咳咳……」寧遠山拉了一下領帶,轉眼就恢復到一本正經的樣子了,「很好,很好,你們都看見了吧,不服不行。以後誰也別在我面前提打報告想辦法從歐美進口什麼的話,我不喜歡听。急需的那批精密加工件就交給雷師傅來做了,無論他需要什麼,你們都要滿足,無條件滿足。誰要是搞破壞,我讓卷鋪蓋滾蛋!」
如果夏雷一來寧遠山便說出這樣的話,這一群工程師肯定不服他,反對的聲音也不會小,但是現在沒人反對了。
寧遠山又說道︰「池秘書,雷師傅這段時間會在這里工作,他的飲食起居什麼的就由你來負責了。」
「好的,寧總。」池靜秋笑得很甜美。
「散吧散吧。」寧遠山已經沒有耐心再面對這群老頭了,他向夏雷招了招手,很親切地道︰「雷師傅,我們去辦公室談談合同的事情吧。」
夏雷也露出了一個親切的笑容,「好的。」
池靜秋跟在夏雷身邊,就在寧遠山和寧靜轉身往車間外走去的時候她才用很小的聲音說道︰「雷子,待會兒你和寧董談完生意別急著走,我們好幾年沒見面了,我請你喝一杯咖啡,我們好好聊聊吧。」
夏雷笑了笑,「你不怕你家的吳奇隆哥哥誤會嗎?」。
池靜秋的喉嚨里好像扎了一根魚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