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丫鬟浣翠、流朱和沁緋都是玲瓏給改的名字。再加上杏雨,四個人的名字里都有水,玲瓏笑說以後天旱也不怕了。
這三碗水以前都是燒火間的,長得也不丑,只是經年累月煙燻火燎,蓬頭垢面,脖子也是黑黝黝的像截木炭。
杏雨把她們按住,用香胰子搓了又搓,洗涮得香噴噴的,這才恢復了原本的顏色。
四小姐琳瑯讓貼身丫鬟找來幾件衣裳,琳瑯許偌回府就給她們縫新的,讓她們先把衣裳拿出來給三碗水換上。這些衣裳簇新簇新的,一看就是丫鬟們新做了舍不得穿的。
三碗水換了衣裳,也都是花朵似的小姑娘,就是有些拘束。
「這才像是侍候小姐的樣子,也才配得上你家小姐給你們改的新名字。」琳瑯不但遺傳了聶氏明朗的長像,性格也帶著聶氏的爽快俐落。
玲瓏=.==和這位堂姐很投緣,她喜歡堂姐的性子。她笑道︰「多謝四啦,我還琢磨著到哪里給她們找衣裳呢,四幫了我一個大忙呢。」
琳瑯也笑︰「哪來這樣客氣,我看上你的荷包了,你若真想謝我,就給我繡個荷包吧。」
玲瓏嘻嘻一笑︰「一個荷包算什麼,四若是不嫌棄,我就繡個屏風給您當嫁妝。」
琳瑯眼楮一亮,她早就看上玲瓏的刺繡功夫了,雖說小堂妹只有十二歲,讓她繡屏風有些難為了,可琳瑯天生就不是婆婆媽媽客套的人,老實不客氣地說︰「那敢情好了,我不喜歡花鳥魚蟲的,你給我繡個八扇博古的,我擺到書房里。」
玲瓏笑著點頭︰「好哩,我就開始繡,保證不會耽誤四過嫁妝。」
提起出嫁,琳瑯杏臉微紅,看到玲瓏又拿起手上的針線活,就一把拉起她︰「大好的景致,不要整日躲在屋里做針線了,小心把眼楮都給弄花了,咱們出去走走。」
玲瓏看一眼天色,已近傍晚,她記掛著母親不想走遠,就道︰「快要晚膳了,咱們先到這附近走走,明日一早趁著涼快咱們再往遠處去吧。」
琳瑯早就惦記著外面的美景,沒等玲瓏說完,就拉上她走了出去。
金順媳婦听說兩位小姐要出去,就讓先前來過的兩個媳婦子跟著一起去,免得小姐們迷了路。
金順媳婦是個做事穩妥的,听說四小姐正在待嫁,便挑了這兩個全和人給小姐們使喚。這兩人一個是王二家的,另一個是桂嫂子,她們都是家生子,一家老小都在金家做事。
莊子後面便有一條羊腸小路,蜿蜒向上,小路兩旁都是一簇簇的山杜鵑,紅艷艷的,此時開得正好。
兩個媳婦子都是常年在山里的,腳力很好,反而是幾個年輕丫鬟落在了後面。琳瑯和玲瓏正是愛玩的年紀,把這些人全都拋在後面,兩人小跑著上了山坡,玲瓏腳步輕盈,琳瑯卻已經嬌喘連連。
玲瓏沒有再往上走,她站在半山坡上極目四望。此時金烏西沉,片片紅雲映紅天際。一叢叢杜鵑花在微風中搖曳,帶起層層紅浪,與天上的雲霞交相輝映,站在這里,只覺彤雲蒸騰,天上地下都是一片金紅。
兩個媳婦子和幾個丫鬟也攆上來,王二媳婦指著不遠處的一片果樹說︰「那里的果樹都是金家的,這時候還有些早,等到秋日里才是最好的,有山楂、核桃、柿子還有棗樹。」
玲瓏卻看向不遠處的林子,問道︰「那處林子里可有獵物?」
來這里的路上,她听二堂兄金子煥說起和五弟來這里打獵的事,玲瓏听得心癢,也想試試身手。
王二媳婦道︰「這里來往的人太多了,野物不來這邊,倒是雨後林子里有的是菌子,用這新鮮菌子煮湯炖肉,那味道鮮美著呢,打獵要到山後面去,過了霧亭就能獵到各種野味,春天里二爺和五爺還獵過一只大野豬呢。」
听說這里沒有野味,玲瓏有些失望,可听到野豬,她的精神頭立刻來了。
「野豬?這里還有野豬啊?」
王二媳婦笑道︰「有的,二爺最是體恤咱們,還把那野豬膽賞給我家那口子,換了十兩銀子呢。」
野豬膽可入藥,山里的莊戶人家當成寶貝。
玲瓏正想再問,卻見那林子里一前一後走出來幾匹馬。
離得遠看不太清楚,待到稍微近些,玲瓏認出來,那走在前面的,騎在白馬上的正是路上遇到的少年!
少年身上是黑色滾金邊的箭袖,夕陽的余輝落在他的身上,猶如瓖上第二道金邊,亮麗得耀眼。幾名勁裝青年不遠不近跟在他身後,都是背弓挎箭。
少年的臉上是與這溫暖的余暈完全相反的清冷,似是還帶著些不耐煩。
看他們這副打扮,顯然也是來林子里打獵的,沒想到林子里沒有獵物,只能空手而返,難怪這少年滿臉不高興。
玲瓏她們站的地方是個岔路,幾匹馬迎面走來,想來是要從這里拐到山那邊的霧亭。
王二媳婦和桂嫂子看到有男子,連忙護住兩位小姐避到一旁,擋在她們前面,唯恐被這些不知來歷的男人看到惹出事端。
玲瓏好奇,她喜歡看古銅色皮膚的少年,如果這少年不是那麼冷傲就更好了。
只是她尚未長成,個子矮小,被兩個高大健碩的婆子擋著,想看也看不到。
卻听一旁的琳瑯偷笑︰「還以為他不是來西嶺的,沒想到在這里又踫到他。」
玲瓏沖她擠擠眼楮,學著二堂兄的語氣,小聲說︰「四你訂親了,不能亂看啊,讓李二郎知道了,會去找人家拼命的。」
琳瑯臉上一紅,啐她一口,卻道︰「你這小不點兒也不許看啊,別忘了你也訂親了,讓許二爺知道了,也會去找人家拼命的。」
玲瓏一愣,原來在別人眼里,她也是訂了親的人了。
就是那個許庭深?
自從金媛在龍舟會上鬧出那麼一出,玲瓏直覺上她和許庭深已經沒有瓜葛了,現在听琳瑯說起來,這才意識到,不論宋氏和金媛是怎麼想的,也不論哥哥金子烽在中間做了些什麼手腳,她和許庭深自幼訂親都是不爭的事實。
按理說許家相看過了,接下來就該正式請人上門提親了,可是許家沒有動靜。
玲瓏想,或許因為龍舟會上的事,許家不想再讓迎娶金家任何一位小姐,這門親事就此作罷呢。
想到這里,玲瓏長松了一口氣,她還只有十二歲,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婚姻大事最好晚一些,再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