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天空澄淨高遠,一碧如洗。風中夾雜著果香,愜意得讓人想要躺到微黃的草地上,以天為被以地為床,好好地睡上一覺。
顧家園子秉承的也是江南園林亭台軒榭、假山池沼,遠景近景,錯落有致的風格,在一處花牆之後,曲徑通幽,從那里穿,便是另一番景致。
只見綠草茵茵,四周則是數十株果樹,幾窪蔬菜。有蘆花母雞帶著小雞覓食,放牛娃吹著柳笛坐在牛背上,還有幾位戴著斗笠穿著藍花布襖的村姑在菜地里澆水。這些村姑個個身段苗條,俊俏可人,一問才知,是專門挑來的俏丫鬟。
金子烽暗嘆,世家就是世家,只說這處園子,便已是細致入微,畫龍點楮,他不禁想起西府里那四處高懸的墨寶,不由輕嘆,和這里比起來,就是附庸風雅了。
他一轉身,就看到玲瓏嘴角含著一絲笑意,贊賞地看著面前的景致,黑白分明的雙眸清澄通透,燦若朗星。
她一個沒有讀過幾本書的閨閣小姐,也懂得這種悠然籬下的田園風情嗎?
金子烽又想起另一個妹妹金媛,他看著金媛長大,比起同母所出的玲瓏,他與金媛更親厚一些。但如果此時是金媛在這里,怕是要嫌棄一番了。
他曾經認為玲瓏的咄咄逼人遺傳自馮家人,可現在看來,她並不像馮家人,卻也不像父親,她自幼長在老宅。看祖母和焦氏就知道了,她們教養不出這樣的女孩,能讓世代書香的許庭深和富貴天成的顧錦之同時心許的女孩子,乍看上去沉穩文靜,慧質蘭心,偶爾卻又帶了幾分天真,幾分凌厲,就像是一個矛盾的綜合體,偏偏並不違和,恰到好處。
她究竟是像了誰?
「金三爺。婢子叫蘭草。是侍候六小姐的,咱家六小姐和七小姐在那邊草亭里呢,讓婢子來請金五小姐呢。」說話的丫頭十七八歲,戴著素淡的珠花和赤金一點油耳釘。大方得體。
玲瓏向著兄長和一旁的顧錦之曲膝行禮。便跟著蘭草走了。走出好遠,還能感到有目光尾隨著她,那當然不會是兄長金子烽的。顧錦之這家伙,也太孟浪了些。
顧六小姐顧解語十五歲,穿著水藍的番蓮折枝紋褙子,鵝黃色繡著蘭花的馬面裙,發鬟上也只是插了兩支羊脂玉的簪子。
顧七小姐顧嫣然身上則是白底靛藍梅花竹葉刺繡領米黃對襟褙子,配著蜜合色珠繡裙子,戴的則是一套南珠頭面。
花下宜素服,顧家兩位小姐穿的素雅,卻掩不住麗色,都是花樣的年紀,顧解語婉約含蓄,顧嫣然卻是秀麗中透著明艷,姐妹兩人氣質完全不同。
玲瓏和她們見了禮,在美人靠前坐了,顧嫣然則笑著對顧解語道︰「這就是我上次說的金五妹妹,六姐不是說不信有這樣的小美人嗎?今日可是信了?」
顧解語笑得溫和,讓蘭草給玲瓏上了玫瑰香片,道︰「我家這處園子自從給了兄長,就一直不讓我們,難得今日金三爺和金五妹妹肯來坐客,連帶著我們姐妹也能逛逛。」
二人又問起玲瓏平日里讀些什麼書,有何消遣,玲瓏一一做答,不卑不亢。顧解語眼尖,看到玲瓏手里的帕子,便道︰「金五妹妹這帕子上的燕子像是要飛起來似的,也是你自己繡的?」
玲瓏含笑︰「閑著也是閑著,就繡些小玩藝。」
蘭草把那帕子遞到顧解語面前,顧解語拿著給顧嫣然看︰「這江南果是錦繡之地,金五妹妹才十二歲,這手繡活兒倒是快要趕上咱們的刺繡師傅了。」
玲瓏道︰「顧六過獎了,玲瓏早年在江蘇老宅時,曾學過兩年,就是自己繡著玩的,和京城的刺繡師傅比不了的。」
顧解語見她小小年紀,說話謙虛謹慎,又進退有度,很是歡喜︰「我們姐妹平日里也是閑得很,若是金五妹妹有空,改日來我們府里做客,我每次繡花鳥時,鳥的眼楮總是繡不好,沒有金五妹妹繡的這份靈動,又不好總問師傅,到時金五妹妹可要手把手教教我。」
玲瓏笑著答應下來,卻又道︰「顧六可別說是我教的,讓人听到會笑話的,分明是我自己也是只會些皮毛。」
三位閨秀正聊得開心,就听到有人說道︰「什麼事這麼高興,也說給我听听。」
抬眼望,見顧錦之和金子烽分花拂柳走了。
三人連忙起身行禮,雖說是顧錦之請來的客人,可金子烽也是外男,顧解語和顧嫣然便托口出來久了該了,和金家兄妹告辭。
石亭內只留下玲瓏和顧錦之、金子烽面面相對。她看向不遠處的菜地,對金子烽道︰「不打擾兄長和顧世子的雅興,我到那邊看看。」
金子烽點頭答應,又說田里不比別處,叮囑杏雨和浣翠侍候好小姐。
主僕三人來到菜地里,杏雨還在嘀咕,怎麼三爺倒像是換了個人,對小姐這般好了。
玲瓏輕笑︰「小時候兄長對我更好,只是他忘記而已。」
杏雨不解,三爺既然忘記了,為何還要這麼好呢?
是啊,金子烽忘記的不僅僅是這份兄妹之情,就連母子之情怕是也忘得差不多了。
偏偏還要在顧家人和許家人面前擺出一副好兄長的樣子,讓這兩家全都知道,他這個兄長甚是疼愛妹妹,把她當做掌上明珠,她的親事當然也要听兄長的。
顧家姐妹已經在回府的馬車上,顧嫣然道︰「六姐可看到了,那就是兄長掛在心里的人,他以為別人不知道,可那次我去金家時就看出來了,否則,憑那個金子烽的市儈模樣,他怎會看得上,還不就是不知何時看上人家的妹子了。」
顧解語道︰「那位金三爺也沒有你說得這般不堪吧,金家出身是差了些,但這位金五小姐卻是秀外慧中,可惜了。」
顧嫣然笑道︰「是啊,生得再好又有何用,給咱們顧家做妾也是不夠資格,那日從金家西府出來,我便讓人打听了,她的生母便是先前」
顧解語听完俏臉勃然變色,道︰「都是金家,這西府怎麼這般不堪,我見過金家東府的大少女乃女乃陳氏,端的是山青水碧的人物,還以為這東西兩府是一家子,沒什麼兩樣。如此看來,就如你說的,兄長萬不能和他們扯上關系,我去和說去,讓管管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