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栩翻看著手里的《水經注》,只翻幾頁便丟到一旁。他從鋪著淡綠色彈墨椅搭的黑漆官帽椅上站起來,在屋里踱了兩圈,拿起黑漆書案上的一方壽山雞血石看了看,隨手又放下.
在書房里服侍筆墨的如詩如畫,兩個人四只妙目都在顏栩身上。如詩含笑道︰「殿下,您上次贊過黃氏制墨,這次給您尋的便是黃氏制的玉蘭墨,婢子給您研了練字吧。」
顏栩皺眉︰「我只是贊過黃氏制墨精巧,又沒說過喜歡。」
如詩被噎得俏臉通紅,輕聲道︰「是婢子愚鈍,殿下的字大氣磅礡,古樸豪邁,玉蘭墨怎配得上您的字,奴婢還是給您換成「
如詩的話尚未說完,顏栩已經走了過來,把如詩手邊的錦盒打開,錦盒內是一格調烏黑發亮的墨圓,雕成玉蘭花苞,精致柔美,惟妙惟肖。
顏栩的嘴角微微牽起,帶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這種又精巧又花俏的東西,小球或許會喜歡吧。他曾私拆過玲瓏寫給金三老爺的家書,一手衛夫人簪花小楷端莊秀麗,功力尚淺,卻靈氣逼人。
他又想起那雙柔若無骨的縴手,那麼美的手,那麼美的字,當然要用這種美得讓人忽略了實際用途的墨了。
「這款玉蘭墨再多尋一些。」
如詩黯淡下去的眸子又亮起來,正要再說,就見顏栩又開始心不在焉走來走去。兩個服侍筆墨的丫鬟卻再也不敢說話,眼觀鼻鼻觀口的侍立在旁。
這時。有腳步聲在廡廊上跑起,淡綠的福字不斷紋夾棉簾子挑開,小順子從外面跑進來。
他正要施禮,顏栩便道︰「免了,浮蘇來了?」
小順子眉開眼笑︰「浮蘇姑姑這會子已往上院來了,奴婢跑得快,先來給您說一聲。」
浮蘇會輕功,小順子當然不如她跑得快,只是大白天,又是在府里。浮蘇也只能輕移蓮步。
顏栩瞥一眼如詩和如畫。兩人連忙行了福禮,退出書房。
小順子添了茶也退了出去,過了一會兒,浮蘇才不緊不慢從外面挑簾進來。一進門。就看到殿下正在瞪著她。那眼神里滿滿的是你再不來我就宰了你的表情。
浮蘇進宮去了。
她在宮中有一位干姐姐,那位干姐姐便是皇後身邊的紅人,靜宜女史。
「昨日冒夫人進宮。果真和皇後娘娘說起燈市大街的事了,皇後娘娘氣得心口疼,當時嗅了鼻煙兒就不疼了,誰知到了晚上就又疼得醒過來,宣了太醫。」
顏栩臉色大變,急道︰「母後怎麼樣了?」
這個局是他布的,如果母後給氣壞了,他那就成了大武朝第一位為了娶媳婦氣死娘親的皇子了!顏栩以皇陵里的列祖列宗發誓,他真的沒想到皇後這般脆弱。
浮蘇這才悠哉悠哉繼續嘮叨︰「皇後娘娘吉人天相,大吉大利,福如東海,壽」
顏栩從小就是听著浮蘇的嘮叨長大的,可從沒像現在這樣覺得她嘮叨得無法忍受!
「母後究竟是什麼病?」
浮蘇好整以暇抻抻自己的衣角子,氣定神閑︰「岔氣了,太醫不敢逾越,請靜宜女史在皇後娘娘鳳背上拍了幾下,又喝了理氣的湯藥,這會子已經沒事了。」
顏栩長舒一口氣,列祖列宗啊,你們看看,這事真的和我沒什麼關系。
「那接下來呢,把母後和冒夫人在永華宮里都說些什麼了?」
浮蘇笑得惡意滿滿,她雖然頂不贊成殿下亂那個倫的,可身為忠僕加保姆,殿下決定的事,就是錯的,她也要支持。
但凡女人到了浮蘇這個年紀,都已兒女繞膝,浮蘇是望門寡,她不想再嫁,玲瓏換上男裝,比實際年齡還要顯小,浮蘇對她有種說不出的憐愛。
殿下既然下定決心亂那個倫,那就亂吧,反正她已經清理完畢,這事現在也只有殿下和她知曉了。
小球那麼可愛,不能給殿下當兒子,那麼當娘子也不錯啊。
她笑得更甜更開心了︰「皇後娘娘聞听了那件事,自是齒寒,可您猜怎麼著,有件事就連殿下您也沒有想到呢。」
顏栩眉頭微動︰「什麼事?」
「冒夫人對金五小姐印像極佳,在皇後娘娘面前盛贊,靜宜女史說,她在皇後娘娘身邊多年,冒夫人也進宮無數次了,她還是頭回听到冒夫人盛贊一位閨秀呢。先前皇後娘娘和她說起顧七小姐時,冒夫人也只說了句大方得體而已。可對金五小姐的稱贊卻不僅只有這四個字,說得皇後娘娘也想見見金五小姐了。」
顏栩怔住,這真是他沒有想到的。
他知道冒夫人和皇後關系匪淺,剛正不阿,目下無塵,但凡讓她看到顧七當街欺負人,她一定會告知皇後。
可他也沒有想到,那個古靈精怪又愛財如命的小賊坯子,怎麼就能得了這樣一個人的青眼。
玲瓏又在打噴嚏,她也不知道為何會遇到冒夫人。
這事也太巧了。
她照照鏡子,想看看自己頭頂有沒有蘇遍天下的女主光環,卻看到鏡子里的她,臉上起了個小痘痘。
呀,她長大了,都到了能長痘痘的年齡了。
嘆口氣,玲瓏讓把那十二面蘇繡團扇取過來,南陽郡主府去不成了,這些扇子也別浪費。
「這十二面花鳥的送到李家,送給四姑女乃女乃吧。」她吩咐海棠。
既然送給琳瑯,大堂姐那里也不能沒有,還有大堂嫂。
「再去買些扇面,咱們做上二十面團扇,給大堂姐和大堂嫂也送過去。」
三月三就快到了,該送春扇了。
听說要親手做扇子,丫鬟們的精神頭都來了,玲瓏心里也高興,冒夫人身邊的月桂送她回來時,還見了金祿家的,把玲瓏在燈市大街遇到的事情說了一遍。
到了晚上,金老太太便把玲瓏叫到了春暉堂,當著金敏的面,又詳細問了問,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玲瓏覺得吧,金家當然不會因為顧嫣然這種小女兒做的小事情,就放棄顧家這只大金龜,但這親事也沒有那麼順當了。
金家是商人,商人無利不起早。
原本這門親事便是顧家在上,金家在下。現在出了這件事,理虧的是顧家。如果不趁機提要求,那就不是金家的風格了。
金家的要求如果提得過高,顧家就要停一停想一想,無論如何,這門親事都要緩上一緩了。
玲瓏挺高興的,這才有了閑情逸致和丫鬟們一起做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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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