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前世的生活一幕幕地浮現在蘇婉玉的腦中,想起爸爸媽媽和小弟,蘇婉玉就覺得嗓子眼發賭,心里絞得難受。
每天蘇婉玉除了吃飯、睡覺,就是木木然到院子里走,走到玉蘭樹下的秋千,一坐就是半日。
有時候她希望這是個惡作劇。可是她明確知道這是真的。因為她的腦海中存在著另一個女孩短暫一生的記憶。
這份記憶清晰而真切,使得蘇婉玉剛來時都搞不清自己是誰,不知自己是來自華國現代的蘇婉玉,還是這古代閨秀的蘇婉玉。
然而最後她的本心告訴她,她確確實實是那個現代三十歲的蘇婉玉,因為她的情感,她的閱歷,她的內心都是那個蘇婉玉,她還是那個自己。這份多出來的記憶雖然清晰可辨,可對她來說卻如看旁人的經歷一般,她知道那不是她自己。
根據這份多出來的記憶。蘇婉玉來到的時代是歷史上沒有大齊朝。在這個時空里,歷史發生了分叉,秦末農民起義,項羽得了天下,定國號為楚,楚朝綿延近五百年。
楚朝之後是周朝,周朝大約也有三百多年,最後被士族凌家推翻,建立了這大齊朝。大齊朝建國至今也有一百多年。
原主是商家之女,平日喜歡看些閑書,對于歷史稍有了解,不過也僅限與此,再多的也不知道了。
如今大齊朝,也已建國一百多年。大齊疆域廣闊,北邊是生活在草原上的胡人。根據原主的記憶,大齊朝國家太平,久無戰事,與北方的胡人,除了偶有小規模戰事以外,還算相安無事。
因為國家太平,大齊朝經濟發達,百姓富庶。
而蘇婉玉所到的這個地方叫宜州。宜州位處江南,由于水路、陸路交通都十分方便,宜州便成了一方富庶之地,碼頭繁忙,商賈雲集。
蘇家是當地有些名氣的商賈之家,雖算不上數一數二,也能排進前十。
蘇家老爺蘇遠展為人和善誠信。提起蘇老爺,大家都會豎起大拇指,說一句︰「信得過。」蘇老爺雖然缺乏闖勁兒,但是守住蘇家一方家業並沒有什麼問題。更因蘇老爺做生意講誠信,許多人都願意跟蘇家合作,蘇家家業隱隱有著擴張的態勢。
蘇家的當家主母,就是蘇婉玉這具身體的母親,原是京城定遠候周家的庶女。其生母在定遠侯府雖然不受寵,卻也是個有心計的,為女兒謀了這麼份親事,遠嫁宜州,做個商家太太,倒也自得。
蘇家老爺太太,成親沒多久,便生下蘇婉玉。蘇老爺非常高興,起名婉玉,意為溫婉如美玉。
蘇婉玉還有個嫡親的弟弟,蘇承澤,今年六歲,是蘇老爺中年得子,也是唯一的,平日里十分疼愛,視為命根子。商賈人家不象官宦人家那麼重視讀書寫字,蘇承澤五歲了才啟蒙,但是天資聰穎,學的很快。
同這個時代大多富貴人家一樣,蘇家也是有妾的。
蘇老爺為人老實,也不貪戀,因此蘇婉玉便只有一個姨娘,林姨娘。這林姨娘原是蘇老爺的遠房表妹,家道中落,父母雙亡,無人照顧,便由蘇老爺的姨母做主給蘇老爺做了小。
根據蘇婉玉原主的記憶,這林姨娘,平日里看上去都是溫溫婉婉,說話輕輕細細的。
林姨娘誕有一女,取名蘇婉萱,今年十三歲,是蘇婉玉的庶妹。
這一家子在這個時代,似乎也算的上是幸福美滿,五好家庭了。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
蘇老爺竟然惹上了官司,罪名是販私鹽。在大齊朝,鹽都是官營,販私鹽是殺頭的大罪。
消息傳來,蘇家上下都十分震驚。販私鹽多是亡命之徒,這些人才會拿著自己身家性命博富貴。而蘇家本已是富商之家,蘇老爺妻妾和睦,兒女雙全,為人又誠信謹慎,蘇家人無論如何不敢相信蘇老爺會去犯私鹽。
蘇太太急忙籌了錢,上下打點。一番打探下來,蘇老爺一日親自押貨,押的一批布料。途徑城門時,被守衛在布料里翻出了私鹽,這一下可謂人贓俱獲,鐵板釘釘。
蘇太太花光了所有的家產,還借了錢去打點疏通,最後蘇老爺雖被留了一條命,卻被判流放北疆。
這官司判得急,蘇老爺走得也急,都沒來得及跟家里婦孺告個別,便被押送上了路。這一去,便是路途遙遠,生死未卜。
消息傳來,蘇家大小姐,就是原主,一想到慈父流放,全家前途未卜,當場就兩眼一抹黑,昏倒在地,不想就這麼香消玉殞,醒來時,內里已經換了一個人。
「,。」一個男孩兒一路飛奔而來,頭上兩邊兒扎的垂髻,隨著步點晃動。
「少爺,您慢些,仔細別摔著」。身後年長的婆子一邊跑,一邊擺手。
蘇婉玉坐在秋千上,正漫無目的看著眼前花草,听到喊聲,便尋聲望去。眼見男孩由遠及近,一陣風兒似的跑了。
蘇婉玉知道這是原主嫡親弟弟蘇承澤。蘇承澤今年六歲,跟蘇婉玉倒有七八分相像,峨眉杏眼,十分俊美,就是臉上掛著嘟嘟嬰兒肥,像個女敕隻果般。這幅相貌怕是長成之後,要禍害不少小姑娘。
姐弟倆都肖像她們的娘親。而蘇家太太又從生母那里繼承了美貌。這也難怪,能進定遠候府做妾的,自然需要姿色出眾。
現下,蘇承澤立定在蘇婉玉面前,身姿筆直,一雙杏仁大眼兒大概因為哭了幾天,到現在還有些紅腫。
他有些小心翼翼的看著蘇婉玉,抬起一個六角形刻花的小食盒,說道︰
「,,我帶了水晶如意糕來。香甜松軟的,你定會喜歡的。」
蘇婉玉和原主一樣喜歡甜食,蘇承澤年紀雖小,但也記得很清楚。蘇婉玉記得自從她醒來,蘇承澤每天都要去幾次她的小院,每次都帶了好吃的,好玩的,想哄跟他說句話也好。
只是蘇婉玉剛到這里,一時無法接受自己穿越的現實,正自顧不暇,哪里還管得了這個便宜弟弟,就從來沒有理睬過他。蘇承澤也沒有氣餒,照舊往蘇婉玉的院子里跑。
「,你嘗嘗吧」。蘇承澤見蘇婉玉依舊沒有什麼反應,心里酸澀得厲害。他年紀雖小,卻很聰慧,家里的變故他心里都明白。蘇婉玉和他自小就很親,他眼見變成這樣難過又無助,兩眼巴巴地望著蘇婉玉,又說了聲︰「,,你就嘗一下。」
蘇承澤畢竟只有六歲,小孩子家家忍不住心酸,眼見淚水就要充盈眼眶。
蘇婉玉看著蘇承澤突然想起了自己前世的小弟,小時候受了委屈或是做了錯事怕罰時,也是這樣一副模樣,竟然鬼使神差地說道︰「好。」
蘇承澤這幾天頭一次听到的回應,便放下食盒,一頭扎進蘇婉玉懷里,再也忍不住哇哇哇地嚎啕大哭起來,眼淚如同松了閘一般涌出來。
蘇婉玉看著蘇承澤在自己懷里哭得傷心,想到自己再也回不到前世的世界,見不到爸爸媽媽和小弟,也悲從心來。
她閉上眼,一行清淚便直直地從眼角落下,如雨注般停也停不下來。她也不管蘇承澤是不是眼淚鼻涕全掉在自己身上,兩手摟住蘇承澤肩膀。
一時間,姐弟二人在院子抱頭痛哭。
翠珠年紀小,春桃雖然年長些,但也沒有見過那麼大的變故。兩個丫鬟見蘇婉玉姐弟哭成一團,也靠在一起,嗚嗚哭起來。一旁的婆子,也扭過頭,抹著眼角的眼淚。
過了好一陣,蘇婉玉才抬起頭來。大哭發泄之後,她覺得心中郁結散了不少,倒是不似之前壓著難過。
罷了,罷了,再怎麼樣日子總得過下。她蘇婉玉雖難過,卻也不是個悲觀的人。小說里不是常說麼,既來之則安之,如今也只能試著在這大齊朝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