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令曦正睡得迷迷糊糊地,突然覺得身下懸空了,過了沒一會兒,好像又被放下了。是做夢嗎?張令曦睜眼一看,眼前竟全是黑的。
這種逼仄的感覺讓她想起了投生那日,也是有些悶,也是什麼都看不清,她眨了眨眼,慌張地往頭上亂模一氣。哦,遮住光線的帽子掉了,環顧四周,她才自己是被擱在了馬車上。
今日就要動身去京城了,趕在二舅舅成親之前到。天還不亮,怕是叫不醒她,齊氏才讓下人將她放在馬車上的吧。
她耳邊確有穿梭的人聲腳步聲和衣料摩擦的聲音,想來下人們正在安排馬車,雖然提前準備了東西,齊氏還是不放心的。
張令曦好奇地撩開簾子,眼前出現幾個模模糊糊的人影,怎麼也看不清。
揉揉眼楮再看,還是看不清,霧蒙蒙一片。
是瞎了還是又投生到別的地方了?
她打了個冷顫,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
「娘親!」她喊了一嗓子,是能喊出聲的,她撫了撫胸口,不再害怕了。
沒事了。投生的時候,想喊都喊不出聲音。
齊氏正跟鬧著別扭的晨姐兒說話,听見曦姐兒在馬車上驚慌失措的喊她,不由分說地拉著晨姐兒上了車。
齊氏不輕易惱她們姊妹,現下嚴厲起來,晨姐兒都自覺有幾分膽怯。
晨姐兒並不想去外祖母家,也不想見什麼二舅舅二舅母的。外祖母家的人,她巴不得不沾上半點呢。
母親忘了的事,她可時刻都記得呢。那家子無情的人,害得淳哥兒病死不說,竟還借著淳哥兒的死去張家鬧了一通。
父親被打了不說,大伯父都被他們揪著打了一個耳光,祖父又親自登門道歉,這才算完。
就連祖母,都因這事,關在小佛堂里吃齋念佛整整一年。
究竟是什麼人家,才能做出這樣蠻不講理的行徑,還說什麼將門之風,真是可笑至極。
母親忘了,可她忘不了。外祖母家對她而言,就像是狼窩一般,里面一群目露凶光毫無感情的惡狼,等著將她撕得粉碎。
昨個得知母親要去外祖母家,晨姐兒就托病不去。可誰知今日天還不亮,齊氏就進了她屋里,苦口婆心的勸了許久。
最後她勉強答應來送一送母親和小妹,誰知母親是打定了主意要讓她同去的。
什麼勞什子舅舅成親,干她哪門子的事!
被硬拉上馬車,張令晨滿腔的怨氣。
「娘親!長姐!」簾子一動,張令曦就死死盯住了,待看到簾子後面露出的兩張臉,她雀躍地喊了兩聲,眼楮里滿是欣喜的光芒。
母親和長姐遠看的時候模糊,近了就清楚了。是起霧了,不是投生不是瞎了,是起霧了。
張令曦為自己的過分緊張而慚愧不已。
帶著記憶生活,總覺得現下有的東西,可能過個片刻就消失了。就像她活了一遭,死了一次,又活了,都是片刻之間的事。
這種不安的感覺,時不時地有意無意地干擾著她的現在的生活。
張令曦患得患失,內心總是不得安寧。所以,才會突然這麼緊張這麼害怕。
可是現在知道了,剛剛那些都是她的臆想。她還是張令曦!
這是失而復得的感覺,齊氏和張令晨不會懂,不過仍然被她的情緒感染到了。
「不過是一會兒不見母親,你怎麼就開始急了。小時候好好的,現在性子這麼纏人。」張令晨面色不虞地說道。
倒不是跟張令曦真生氣,只是心情不好了,就想嚇唬她一下。
張令曦才不怕她,小嘴巴那麼一張,說道,「我現在就還小,還是小時候呢。你小時候沒準兒還不如我,看不見娘親就哭。」
說完還做了個鬼臉,長姐作勢要打她,她趾高氣昂地躲到齊氏身邊,挑釁地沖著張令晨笑。
齊氏看她們斗嘴,眼底都是帶笑的,問道,「咱們令曦怎麼啦,是不是一個人在馬車里害怕。」
張令曦嘟著嘴點了點頭,向齊氏索抱。
「娘親,咱們什麼時候出發?」張令曦盼著出門,忍不住便問。
齊氏道,「耐心等下,一會兒就走。令曦這麼想去外祖母家啊?」齊氏說完還有意看了張令晨一眼,似乎是讓她看看,連曦姐兒都是想去的。
張令晨偏過頭去,裝作沒看懂齊氏的意思。
張令曦繼續討巧地說道,「令曦想去看看外祖母家有沒有大院子,想看看二舅母有沒有二伯母漂亮,還想看看二舅舅是不是還是那麼笨。」
說完她嘻嘻一笑。
她看出長姐對這次出行的抵觸了,便故意順著齊氏的意思說些輕松的話題,好讓氣氛不那麼尷尬。
長姐跟母親鬧氣,還是頭一次。
齊氏輕拍她一下,道,「不許說你二舅舅笨。」
張令曦搖頭道,「不是令曦說的,是娘親說的。」
生生地睜著眼楮說瞎話,也不知是跟誰學的。齊氏有心說她兩句,可看小女兒乖巧討喜的樣子,便作罷了。
一旁生氣的張令晨想笑又憋著,一肚子的氣沒一會兒便消了。
加上齊氏又提起張令晨兒時,二舅舅帶她看花燈的事,張令晨總算不再皺著眉頭了。
等著這邊收拾停當準備出發的時候,老安人帶著一家老小地送行了,連梁氏這個身子重的都來了。
楊敏顏和楊氏左右兩邊,虛扶著老安人,梁氏則落後一步,扶著腰被丫鬟攙著。
各房的哥兒姐兒們,也都了。浙哥兒站在眾人中,並沒有穿戴多華麗,卻比汶哥兒淮哥兒更昳麗耀眼。
張令曦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浙哥兒,浙哥兒也正疑惑地打量著她。
這個妹妹,真是奇怪。前世不顯山不露水的,他甚至不記得她出現過。這一世接觸了才知道,她玲瓏得很。
難道是他的重生,改變了什麼?
他正出神,渝哥兒偷偷撞了撞他,說道,「父親來了。」
張延遠這兩天又是歇在外院的,不過他吩咐了下人,餃玉院有什麼動靜都匯報給他。這不,听說齊氏要走,他立馬就回來了。
「母親。早起風涼,您就不要再送了,快吧。」齊氏勸著老安人,勸罷才看向張延遠。
張延遠滿是得意的樣子,往日每每討好了她,就是這一副表情。
齊氏不由心中冷笑,難不成張延遠以為來送送她,她就要感恩戴德?
張延遠不自覺地模了下鼻子,有些緊張地對齊氏說,「從真,我送你們母子去京城。」
他竟是想親自送她們娘仨到京城去?齊氏半是驚訝半是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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