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了張令曦的帖子,趙嘉柔為著去不去寢食不安,薛姨娘窺見端倪,詢問趙嘉柔發生了何事。
趙嘉柔對嫡母趙季氏很是畏懼,對生母薛姨娘則多了敬重。
姨娘能在父親生前,討得父親歡心,且能讓趙季氏挑不出錯處,實在是個聰明人。可恨她沒姨娘那些出息。
「張家九小姐下了帖子請我,我拿不定主意去是不去。」趙嘉柔小聲說道,「要是跟母親提了,她會不會再生我的氣?」
趙嘉柔嘴里的母親指的是嫡母趙季氏,姨娘說過沒得為了個稱呼壞了規矩,老老實實做人總是好的。姨娘這輩子,不敢說沒做過錯事,但本本分分幾乎不做出格的事。
趙嘉柔落水的事,讓趙季氏惱怒不已,三番五次找薛姨娘和趙嘉柔的不痛快。薛姨娘尚能笑著應對,讓趙季氏一拳打在棉花上。趙嘉柔就不行了,趙季氏剛虎了臉,她就啪嗒啪嗒落淚。姨娘被拘禁了沒法幫她,她聲辯兩句還被趙季氏指責頂撞長輩。
丟了這麼大的人,又落了個頂撞長輩的名聲,再加上趙家本是寒門小戶,趙嘉柔說起親來,難上加難。
眼前未必不是個機會,既然九小姐同趙嘉柔能玩到一塊兒去,沒準兒趙嘉柔能因此得了張家老安人的眼緣。
誰不知老安人偏疼大小姐和九小姐。
趙季氏能煞費苦心地將趙澤送進張家族學里讀書,薛姨娘也能借著這關系,將趙嘉柔送到老安人身邊不是?
「去吧,你若是不敢跟你母親說,就將這事交給我來辦,好不好?」薛姨娘不管什麼時候,說話都不緊不慢,和顏悅色。
趙嘉柔像是得了極大的鼓勵一般,高興地點點頭,「辛苦姨娘了。」
「說這些干什麼,你過得好,姨娘便好。」不知怎麼觸動了薛姨娘,她眼底泛起了淚花。
嘉柔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從小貓兒那麼大小,出落成這麼大的姑娘,從小到大,不管是磕了踫了還是一點不開心,她都心如刀割。
薛姨娘她打小從沒有過好日子,父親賭輸了錢,拿她來抵,最後她被輾轉賣到了趙家。趙老爺歲數大些,可不糊涂,知道將她當人看。等著生了趙嘉柔,她的心就定在了趙家。
雖趙季氏時不時為難她,她亦不覺苦。只有嘉柔受了委屈,她才覺得委屈。
已故的徐氏,嘉柔的嫂嫂,是個好人。從不曾苛待她們母女兩個,尤其照顧趙嘉柔。
可惜落了個淒淒涼涼。
薛姨娘答應下這事,果然麻利地辦妥了。不用趙嘉柔說一句話,趙季氏就轉了性子似的,給她新裁了身衣裳,還雇了輛馬車送她出門。
抬頭嫁女兒,低頭娶媳婦。趙季氏當然希望給楊氏和楊敏顏一個好的印象。
山西入秋後地震了好幾次,趙嘉善跟著恩師薛大儒前去賑災了。兩家已定下了婚期,趙季氏盼著早點回來。
第二次進張家,趙嘉柔神色復雜。落水的事,就像是噩夢似的,時常困擾著她。
她一直不敢肯定是不是有人推她,當時她身後只有楊敏顏一個,兩人無冤無仇,楊敏顏怎麼會推她下水呢?定是她當時出神,一腳踏空了,可是,她又覺得是有人在扯她的裙角的。
听說這事還累了楊敏顏的名聲,趙嘉柔又羞臊又內疚,簡直不知怎麼面對楊敏顏這個未來的嫂嫂了。
下車的時候,她看到張令曦伸長著脖子期待的表情,懼怕和尷尬才得以緩解。
「你今天真好看!」張令曦望著趙嘉柔新裁的裙子說道。
雖然布料和裁剪都普通一些,起碼合身,樣子也時興。
趙嘉柔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你今天也好看。」
張令曦哈哈笑了起來,道,「我每天都好看!」
她的開朗和自信感染著趙嘉柔。
張令曦故意在趙嘉柔面前,誘導似的表現出自信來,讓趙嘉柔不至于自卑,又能有所感悟。
前世她被困在趙家小院那一方天空下,疾病和閉塞讓她失去了自信。
趙嘉柔其實跟她處境差不多。
女孩家不用太過招搖,但是自信大方是必須要有的。不然嫁了人,只有讓別人瞧不起的份兒。
張令曦反省過自己,而且在不斷地改變自己,她希望趙嘉柔也可以有改變。
到了垂花門,張令曦饒有意味地偷笑一下。
張令浙正在那里不安地踱步,刻意整理自己的情緒和舉止可仍是手足無措的樣子。這還是張令曦第一次見。
他畢竟小了趙嘉柔那麼多歲,就算他等得,趙嘉柔也等不得。
張令曦覺得自己是鬼迷心竅了,才會幫他。
見了趙嘉柔,張令浙羞赧地問候一聲,等著張令曦幫他說話。
張令曦故意拉了趙嘉柔的手,徑直往前走。
張令浙尷尬不已,硬著頭皮跟在後面。
以趙嘉柔的性子,她怎麼忍心看得下去,回頭小聲跟張令浙解釋道,「你們兩個之間是不是有誤會,九小姐從不這樣待人的。」
張令浙拱了拱手,做出一副央求的樣子,道,「曦妹妹的心思最難猜。你要是能幫我說上兩句話,讓曦妹妹別那麼惱我,那我感激不盡。」
趙嘉柔自覺地將自己當成了,需要幫著弟弟妹妹們解決麻煩似的,于是她說道,「你放心,我會勸勸她,等她氣消了,一定就不會這麼待你了。」
張令曦幾乎要偷笑了。
她就是想看看趙嘉柔會怎麼辦。
要是她硬扛著不肯松口,張令浙會不會借著這個理由,跟趙嘉柔來往密切起來?肯定會的!
于是張令曦帶趙嘉柔去看書房的時候,趙嘉柔試探性地說道,「九小姐,我看剛才你五哥哥挺在意你的,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
張令曦搖頭,「沒什麼啊,我就是懶得理他而已。」
這樣也行?趙嘉柔有些心急地說道,「怎麼說他都是你的兄長,你心里惱他,也不可對他出言不遜,不可以讓別人覺得你蠻橫不講理。姑娘家最重名聲了。在家里,我從不跟兄長頂撞半句的。」
勸著勸著,趙嘉柔反而自己陷入了沉思。她恪守禮節,從不頂撞兄長,對嫡母也是百依百順,怎麼也沒落個好名聲?
像是九小姐這樣的姑娘,出身好,人長得漂亮,膽子也大。到時候一定能說一門好親事。
而她,想嫁個秀才都是奢望。難道真要嫁個目不識丁,不解風情的男子?她一直羨慕哥哥和嫂嫂,琴瑟和諧相敬如賓。哥哥飽讀詩書,嫂嫂通情達理,一家人再好不過了。
趙嘉柔的眼神黯淡下來,要是嫁個山野村夫,她還不如絞了頭發當姑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