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一怒,伏尸百萬,易卿瀾雖只是一個鎮守邊疆的親王,可是一身的氣勢卻是比如今那個坐在京都位置上的庸君還要讓人懼怕。
就連沈念念也被他突然的怒火,嚇得面色慘白,忍不住踉蹌的後腿幾步,可是更加不解的是,即便她真的是被敵軍派來的奸細,這位王爺也不應如此動怒才對。
無意中對上那雙陰冷的眸子,沈念念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連忙岔開視線,心髒卻是撲通撲通跳個不停,攥緊的手心之中也布滿了冷汗,若非她比一般的女子還要膽大一些,恐怕這會兒早就被這突然發怒的男人給嚇哭了。
可如今,她依舊覺得害怕……
為什麼,這個凌王就像恨不得要撕碎她似得……
屋內的其他人也是任由易卿瀾發泄著心中的怒火。
這是自收到那人死訊之後,他們第二次見到平日里雖冷漠可是卻並不輕易發怒的王爺失態的幕。
杜盛年輕嘆一聲,看著沈念念也被嚇得眼楮紅紅的,臉上也沒了血色,不過那表情卻依舊無辜的很,看模樣,還真不像是裝出來的。
「沈姑娘,你就招了吧,你到底是誰派來的人?你不過是一弱女子,我們也不想對你使用那些殘酷的刑罰,逼你說出來。」
若說最初對沈念念救了自己一命是感激,那麼在他發現這個女子竟是故意扮作他那位表妹,說不定救下自己。也是一個迷魂陣後,獨身娘對這女子便徹底沒了一絲好感,反而語氣也變得漠然起來,甚至夾雜著一絲威脅。
藍玉文倒是安安靜靜的一直觀察著沈念念的表情,見她面上神色不似作偽,心底的疑慮也是越來越濃,為了平息王爺的怒火,倒也主動開口起來,「沈姑娘,你臉上的疤乃是服用過靈蓋草所致。想要解了這毒草的藥性。就必須用白芝草解開,只是這白芝草極為稀少,我沒有一個女子不會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你若是願意告之藍某真相。藍某倒是願意將解藥奉上。」
她的臉。是因為服用了毒菜。才會變成這般丑陋的模樣嗎?
心下無比的震驚,沈念念條件反射的朝著藍玉文看去,卻見他一副溫潤的模樣。看模樣不像是說謊。
易卿瀾冰冷的目光宛如看死人一樣的眼神看的她頭皮發麻,這個可怕的男人雖比她小了那麼一歲,可氣勢迫人,若是一般的女子,肯定早就被嚇哭了,沈念念雖臉色被嚇得蒼白,不過至少沒有被嚇蒙,這倒是讓屋內的幾個男人另眼相看。
她緊了緊拳頭,听了藍玉文的話,這會兒卻是顧不得去理會易卿瀾,反倒是想起了還在坨子村住著的沈秀娘。
原主的記憶中,這張臉是在十一歲那年突然病變所致,原本是村里十分水靈的丫頭,又是個肯吃苦能干的,不知有多少大嬸大娘曾經打過她的注意呢,可是偏偏因為這張臉毀了以後,便被村里的人排斥和疏離。
對于當時只有11歲的小姑娘來說,那會受到怎樣的打擊?!
這時間的女子,沒有一個會不在意自個兒容貌的,原主也不例外,也正因為變成了一個丑八怪,所以原主的性子那是越來越陰沉孤僻,更是不被人喜歡。
就連得到原主記憶的她,也認為當年那不過是一場無妄之災,可現在有人告訴她,那是當年服用了毒草,才會毀了容貌?
沈念念有些難以,想起沈秀娘那張帶著寵溺與慈愛的面容,忽的打了個寒顫,心里也冒出了一絲難以讓人置信的猜測。
「藍,你所說的那毒草……需要服用多久才會讓我的臉,變成如今這個模樣?」沈念念幽幽的開口,忽的抬起頭,捋了捋遮住自己大半張臉的頭發,朝著藍玉文看了,順便指了指自己臉色的丑疤。
只是,她這一抬起頭不要緊,卻發現,杜盛年與剛才那位王爺看向她的目光突然變了。
「霜……表妹?」杜盛年瞳孔緊縮,震驚的看著沈念念露出的那完好無損的半張臉,手顫抖的茶點所不出話來。
而易卿瀾也是難以置信的瞪大眼楮,從他所站的這個位置看去,那就是沈念念側過了半張臉,而他也只能看到那完好無損的半張臉。
那幾乎與記憶中的人兒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模樣,差點讓易卿瀾再次失控,不過好歹他也是戰場上經過千錘百煉的凌王殿下,很快的就控制好自己的情緒,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好,真是好的很!看來你們還真是處心積慮,為了變成一個一模一樣的她,竟是連人皮面具都做出來了!」
易卿瀾突然開口,讓正準備的藍玉文將話重新咽了回去。
沈念念也只覺得這人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對勁,還未回神,突然易卿瀾高大的身影就站到了她的面前,與她之間,僅有一寸之隔。
凌墨元早就在凌王主動接近她的時候,立刻警惕起來,沈念念毫不懷疑,只要她稍有異動,這人手上那閃爍著鋒利寒芒的佩劍就會朝著她的心口刺過來!
沈念念也被驚得抬起頭,到底是忍住了沒有再後退,反而是大著膽子,仔仔細細的打量著這位王爺。
之前之間這人像是得了失心瘋似得,一見到她就發怒,因此並未瞧清楚這位威名赫赫的凌王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高大健碩的身軀,在瘦小的她面前,宛如一座小山,帶著濃重的威壓。
那一雙劍眉之下,黝黑厲眸閃爍著點點寒芒,仿若山間的劇毒之莽,被盯住的獵物,一旦想要逃離。便會立刻發動攻擊。
易卿瀾雖健壯的並不似十七歲的少年郎,反而比許多青年男子還要顯得成熟穩重,那如刀削一般的輪廓上五官分明,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唇瓣抿成一線,看上去十分的嚴厲與冷漠,可是在對上那雙眼楮的時候,卻不知為何,她竟是覺得有幾分眼熟。
「阿布……」
恍惚間,沈念念腦海中突然閃過這個名字。隱隱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張倔強而稚女敕的臉。竟是不知不覺,就將那從腦海中飛閃過的名字,不知不覺得念了出來。
她的聲音雖小,可是僅離她只有一寸之遙的易卿瀾又怎麼會听不到。
只覺得渾身一震。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這個眼中帶著一絲迷茫之色的女子。易卿瀾只覺得自己的心髒前所未有的劇烈跳動起來。
突然。他微微眯起了眼楮,危險的目光更甚,直接伸出自己那雙布滿粗繭的雙手。用力的捧住了沈念念的雙頰。
「啊,你干什麼!」
臉上突然多了一雙手,沈念念被嚇得尖叫,不知所措的想要掙扎,可是隨即就感覺那雙手把自個兒的臉像是揉面團兒似得揉過來揉,力道之大,不過一會兒她就感覺自己的臉頰被虐的通紅起來,腮幫子也酸軟不堪。
易卿瀾的這個人雖然面冷,可是雙手的熱度卻是極為驚人,像是要燙傷她一般。
沈念念被他沒有收斂的力道弄得有些疼了,眨巴著眼楮,頓時那雙黑亮的眼楮里就蒙上了一層水霧,就連那長而密翹的羽睫也沾染上了濕意,被揉來揉去的,顯得可憐極了。
「沒有……怎麼可能會沒有……?」
易卿瀾毫無男女授受不親的概念,在她臉上揉來揉去,並未找到自己想要的那張人皮面具。
最終,還是一旁圍觀的藍玉文抽抽嘴角,無奈的站了出來,將他攔住,「王爺,沈姑娘應當沒有人皮面具,她臉上這疤乃是靈蓋草所致,服用這種毒草的人,面部會逐漸的長痘潰爛,若是戴了人皮面具,反倒會露出馬腳,所以……沈姑娘的臉,應該是真的。」
什麼叫應該是真的,分明就是真的好麼?!
沈念念無語至極,不過好歹有藍玉文這麼一句話,這個瘋王爺總算是停止蹂躪她的雙頰,終于把那雙手從她臉上拿下去了。
不過轉念一想到自己的清譽竟然被這個瘋王爺給毀了,她又羞又怒,若非顧忌著對方乃是皇族之人,此時又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得將那怒氣暫且忍耐在心頭,不過還是忍不住憤怒的瞪了這瘋王爺一眼。
殊知,這一眼正好被易卿瀾瞧著眼內,那雙漆雙眸中醞釀的情緒猶如那滾滾的烏雲一般,不見天日。
臉上的雙頰還帶著被蹂躪後的微痛,沈念念見這瘋王爺只是盯著她,總算是沒有發瘋的動向時,才抿著唇看向藍玉文,睜大眼楮問道,「藍,你還未曾回答我的問題。」
藍玉文一怔,沒想到這沈姑娘倒是真的不同以往見到的那些女子,若是其他女子被王爺如此對待,恐怕早就哭著鬧著要讓王爺給一個名分了,可這位倒好,還是糾結著剛才的問題不放。
不過剛才自家王爺既然輕薄了這位沈姑娘,那麼也就等于是王爺的女人了,藍玉文也變得客氣了一分,「沈姑娘當初服用之時難道不曾記得嗎?這靈蓋草本就非普通人知曉,出產地也只有北疆地域,藍某雖不知姑娘你是在何處買到這等陰毒的草藥,可是靈蓋草要毀掉一個人的臉,例如沈姑娘如今你的這番模樣,也要連續服用七日,日後每月服用一次,便會一直保持臉部潰爛的模樣。」
說著,就連藍玉文自己也忍不住唏噓佩服起沈念念來,靈蓋草的毒性極強,非常人能夠輕易所得,一般只有在皇宮那等極為混亂的,各種惡毒手段層出不窮的地方才會有女子使用,不過大多也都是給敵人使用的。
可這位沈姑娘別看瘦瘦小小的,對自己也一樣的心狠,居然為了靠近王爺,連自己的容貌也能毀掉,對自己竟然都能下得了毒手,可想而知,這名女子的城府與心機恐怕不簡單。
沈念念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打上了心狠手辣,城府極深的標簽,听到藍玉文這番話後,頓時心下一沉,藏在袖子里的雙手也緊緊握成了拳頭。
「靈蓋草在邊境也只有少量藥鋪會有出售,除此之外,其他的渠道鮮少能夠弄到。」易卿瀾看著面色陰沉的沈念念,突然開口,「派人出去,將這幾年買靈蓋草的人的名單給本王弄一份出來。」
一旁戒備的凌墨元領命,立刻退了下去。
而藍玉文則是露出溫和的笑容,「王爺,那現在沈姑娘該如何處置?」
沈念念听到這話,立刻心頭一緊,怔怔的看向那面冷的瘋王爺,生怕他要殺了自己,突然朝著一旁看見她半張完好無損的臉後就陷入沉思之中的大表哥叫道,「杜盛年,我有話想要與你私下談談!只能和你談!凌王殿下,可否允我與杜盛年說上私自說下幾句話後,屆時,您再處置民女?」
她這話一出,屋內還剩下的三個男人倒是不約而同的露出疑惑的目光,原本還在沉思中的杜盛年也被打擾,看著她那半張與沈凝霜幾乎一模一樣的臉,也忍不住道,「王爺,不如就讓此女與在下說幾句,看她要如何辯解,您覺得如何?」
一時間正堂內的氣氛驟然安靜下來。
易卿瀾皺著眉,冷眼看著面上帶著一副期盼模樣的丑女子,不知為何,听到她竟然要與杜盛年私下長談時,心里頓時覺得不爽之極。
不過他也想瞧瞧這沈念念究竟還想玩什麼把戲,思量再三才冷然道,「允,給你一炷香的時間。」
原本還有些擔心這個瘋王爺會不準許,她還有些擔心,可直到听到這句話後,才終于忍不住松了口氣,哪怕剛才這家伙冒犯了自己,她也拋之腦後,反而高興的看向杜盛年,倒是想著該如何說起自己借尸還魂之事了。
早知如今會受到如此的威脅,當初在救下大表哥之時,她就應該全盤托出,何必要拖到今日,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地步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