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卿瀾不曾有任何猶豫,便進了屋內。
沈千秋暫住的屋內,藥草的問道極為濃郁,易卿瀾剛走入其中,便瞧見了屋里的伺候的丫鬟們正在收拾那些帶血的紗布。
而想要與他談談的人,則是靠著床欄半倚著,見到他進來,沈千秋立即就要動身行禮。
見狀,易卿瀾只是淡然道,「沈大人不必多禮,韓神醫說了你最近應當好生歇息,不應隨意動彈,你若是有話與本王說,直言便是。」
若是以往被凌王這般禮待,沈千秋肯定會覺得受寵若驚,可如今知曉了這凌王爺對自己女兒的那點心思,他卻根本高興不起來。
他嘆息一聲,恭敬道,「多謝王爺的體諒,事關微臣之女的人生大事,臣也多謝王爺能瞧得上念念,只是,我們沈家如今不比以往,小女不敢高攀,所以王爺……」
「沈大ˋ人你的意思,本王明白。」易卿瀾沒有興趣听沈千秋肚子里那一堆拒絕的話,雖然這人是沈念念的父親,可是今日他們父子二人敢私自帶走沈念念之事,的確讓他憤怒異常,因此語氣也帶著冷意。
只見他一雙漆黑的雙眸居高臨下的盯著沈千秋,冷冷道,「沈大人,當年若非因為凝霜,你以為,沈家還能有現在的日子?」
沈千秋怔了怔,被易卿瀾那雙冷漠的雙瞳盯得頭皮發麻,暗暗感嘆這凌王爺果然是人中之龍,不愧是修羅之子。分明還未到弱冠之齡,可這一身的氣勢,卻是連他也覺得畏懼。
不過听到這話,卻還是忍不住皺起眉頭,朝著易卿瀾投去疑惑的目光。
易卿瀾嘴角微微勾起一絲弧度,帶著幾分嘲諷的意味,「當年沈家出事,你以為在聖上已經起了滅了沈家的念頭時,誰才有那個能力,護住沈家?若非怕沈家被滅。凝霜會在雲家處境艱難。沈大人,今日你還以為會有你?」
「從本王重新找到凝霜的那一刻,本王便不論她是不是沈家的人,絕對不會允許她離開本王的視線之外!龍之逆鱗。觸之比死。若非念在你是她的父親。本王今日絕不饒你!」
對于沈千秋,易卿瀾沒有半分客氣,直接將他一肚子話堵住。並且讓他永遠也不敢再提出來。
只不過,到底他還是清楚沈念念是如何看重沈千秋,因此他的語氣雖不好,可也並未帶著殺意。
但即便是如此,易卿瀾的話也讓沈千秋忍不住背脊一冷,渾身的汗毛聳立,愣愣的看著他。
見他這般模樣,易卿瀾才難得氣順了些,淡淡的說道,「沈大人,本王明白你在顧忌什麼,不過,今日本王可以在你面前立誓,日後本王的女人只會有沈念念一人,日後若再像今日這般,沈大人,你可別怪本王不曾警告于你。」
話畢,易卿瀾便甩袖離去,根本不去看沈千秋驚愕的模樣。
待易卿瀾走出去後,沈千秋才回過神來,凌王留下的幾句話被他仔細的琢磨了幾番,也才終于讓他藏在心里的疑惑找到了答案。
當年沈家出事,其身後可是有著京都那位的影子,若非那位的意思,沈家也不會那麼快的落敗。
可實際上,當知道家里出事後,沈千秋心里便是有了不好的預感,也極明白,那位恐怕是留不得沈家繼續存在了。
最初他以為,自己包括兒子肯定在劫難逃,可不曾想,那位只是削了沈家的爵位,將他們一家子外放罷了。
原本想不通的這一點,在今日易卿瀾故意說得那些話中總算找到了答案,看來當初恐怕是他在其中運作,才避免了沈家滅族的危機!
想到這里,沈千秋心里復雜不已,這麼說來,這凌王爺早在那個時候就已經看上了他的寶貝女兒了?
他緊了緊拳頭,輕嘆一聲,整個人像是老了許多。
易卿瀾離開沒多久,沈念念與沈明城兄妹二人也走了進來。
見著他面色蒼白,沈念念憂心忡忡的問道,「爹,您現在感覺如何?」
「沒什麼大事,不過需要靜養一段日子罷了。」見到女兒來了,沈千秋立馬收起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和藹的笑著。
見父親臉色雖蒼白,不過精神似乎還不錯的樣子,沈念念一直提著的心,這才微微松了口氣,臉上也帶著笑容,「既然如此,爹您就暫時在這里住下吧,等您養好了傷,我們再回去。」
沈明城在一旁听到這話有些詫異的問道,「你跟著我們回去?那位會準許?」
沈念念臉上的笑容一僵,抿著唇道,「我是沈家的女兒,自當和你們一起回去的,他準不準,又說不得數。」
沈明城張了張嘴,正準備回幾句,沈千秋卻是突然輕咳了兩聲,阻擋他開口。
「這件事兒,等為父傷好後再說吧,不過城兒,如此一來,臨城那邊便會積累不少的事兒,你就替為父回去解決吧。」沈千秋直接開口吩咐起來,不過似乎想到什麼,臉色陰沉著,語氣也冷淡下來,「至于風姨娘……這事你不可輕舉妄動,對你妹妹的事情也不得向外透露,不論如何,鬼神之事也讓人忌憚非常,日後你妹妹沈凝霜便是病逝的,而流落在外的是你大妹妹沈念念……」
沈明城神情凝重的點點頭。
說到底,當年母親之死,還有大妹被人抱走之事雖然是風姨娘指使,可仔細一想,卻也明白,僅僅只是府中的姨娘罷了,哪怕風姨娘乃是沈千秋的貴妾,可到底也只是個妾,又有何能耐,竟然能夠干出這般驚天大事!
若說這一切只是因風姨娘的嫉妒才造成的,他們可不會相信!
「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明日一早,你再啟程回臨城去吧。」
沈千秋嘆了口氣,又看了看沈念念,「至于念念你……就好好地呆在府中,近日不可隨意出門,外面不太平,你也不能給凌王爺惹了麻煩。」
沈念念乖巧的點點頭,應了聲是。
一家三口,又說了好一會兒話,這才個各自散去。
沈念念走出屋子。瞧著正站在院內等著她的男子。咬著下唇,走了過去,福身謝道,「今日的事兒。謝謝你……」
「你應該明白。我不喜歡你說那個謝字。」易卿瀾定定的看著她。帶著一絲無奈的語氣。
沈念念低著頭,搖頭道,「不管怎麼樣。還是要說謝的,否則,我爹恐怕……」
「最近異族吃了敗仗,城中潛伏的奸細也未曾拔除干淨,你若是真的謝我,最近就乖乖的呆在屋里,不要隨意出門。」易卿瀾難得露出一個笑臉。
沈念念知道他這就是不生氣了的意思,臉上不受控制的露出一絲笑容,笑吟吟的看著他。
翌日一早,沈明城就帶著一隊人馬離開了邊城。
因昨日遭遇之事,今兒他離開之時,易卿瀾特意多派了些人手護送他離開,而沈念念也準備了不少東西,給自己大哥帶上,畢竟,這要走,也得四五日才能抵達臨城沈家。
而易卿瀾也並未返回軍營,而是就在沈念念隔壁的院子住了下來,接下來的日子,除非沈念念要去照顧沈千秋,其余的時候,大多都是與他呆在一起。
那日後,沈念念也總算明白了練武場是個什麼地方。
說起來,為了這事兒,她還鬧了個笑話,不由得瞪了香月好幾眼,便郁悶的過去了。
原因無他,所謂凌王每次氣不順就要去練武場找那些機關傀儡自虐的事兒,事實上,那身上的血跡都是放在機關傀儡身上的朱砂,易卿瀾和那些機關傀儡對打時,訓練的主要是自己的速度,而那些朱砂則是在他速度慢下來時,被機關傀儡留下來的。
不過這事兒卻從來沒人說起過,因此,這院子里對易卿瀾身上的那些看上去像血一樣的朱砂也傳的越來越玄乎,難怪香月也說出了自虐的話來。
害得沈念念問起易卿瀾這事兒的時候,被那人逮著好好的調侃了一邊。
隨著天氣逐漸變暖,沈千秋身上的傷勢也慢慢好轉恢復起來。
邊城的形勢也逐漸變得太平,那些被奸細挑撥的土匪也被凌墨元帶兵絞殺了不少。
沈念念成天呆在屋子里,除了和易卿瀾說說話,便是閑著給他們做衣服,要麼就是和易卿瀾在書房里作畫。
想起無意中去書房時,看到那滿屋子里都是自己的畫像,證實了大表哥所言並非虛話,沈念念這才終于明白或許自己在易卿瀾的心里,遠遠比她想象中的還要重要。
更多的,還是親眼所見的震撼與感動。
從那以後,對于易卿瀾的感情,便再也不曾逃避過了。
沈千秋的傷勢徹底恢復時已經是五月初的日子,在這里歇息了近一個月的時間,他也不得不回臨城去。
沈念念听到父親要走,立即表示也要跟著去,不過這事兒還是和易卿瀾說了說。
「現在就要走?」易卿瀾皺起眉,明顯有些不情願。
沈念念討好的笑道,「我住在這里,畢竟是名不正言不順,回到沈家去,才是應該的,所以……」
「恩,我明白了。」易卿瀾看著她臉上的笑容,搖搖頭,還不等她說完,便一口應了下來。
沈念念眨眨眼,呆了一下,咦,怎麼這麼痛快的就同意了?
不過還不等她回神,便听面前的人說道,「邊境的事情已了,我也該回一趟京都,北域近幾年被我治理的還不錯,可南域那富饒之地,卻因奸臣當道,被搞得烏煙瘴氣,我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易家的江山毀到那個家伙的手里。」
沈念念何其聰明,立即就听出了他話中暗含的意思,頓時大驚,「你是想……?」
易卿瀾嘴角微微勾起一絲弧度,完全沒有隱瞞她的意思,站起身來,輕輕撫上她的烏絲,淡笑道,「我會派人護送你們父女二人返回臨城,等我處理完那邊的事情,便是我向你提親之時……屆時,住在我府中,你名的順言的正。」
沈念念呆呆的看著他,卻是笑不出來,而是憂心忡忡的模樣。
易卿瀾哪里瞧不出來她的心思?臉上的笑容卻是越深,「放心吧,我會沒事的。」
說罷,便見叫來了凌墨元,說起了護送沈家父女回臨城的事情。
沈念念卻是心下一沉,看著他冷靜的吩咐著凌墨元,緊緊的握著拳頭。
凌墨元的速度很快,將易卿瀾吩咐的事情立即辦好後便來回復。
沈念念見此卻是不想走了,在听懂易卿瀾的意思後,就明顯覺得這事兒實在太過膽大包天了,不管怎麼樣,她還是想要阻止。
只是,易卿瀾卻並不給她機會,只是笑著將她送上了馬車,便又和沈千秋囑咐了幾句,「沈大人,本王很快便會去沈家提親,這期間的日子,便麻煩沈大人好好照顧她,本王不希望她受到任何傷害。」
沈千秋臉色復雜無比,露出一絲苦笑來,「王爺請放心,念念畢竟是臣的女兒,微臣自然會悉心照顧,不會讓她受到半分的委屈。」
易卿瀾卻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那意思卻是不言而喻,讓沈千秋也無奈的很。
養傷的這段日子,他卻是看明白了不少的事兒,哪里不明白易卿瀾恐怕是知道以前沈家後宅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這才特意叮囑他的。
畢竟,以往他作為沈家家主,從不會插足後院的事兒,這也導致,當初他女兒還未出閣的時候,可是沒少受委屈和懲罰。
這一次,沈念念是以流落在外的大女兒的身份回去的,若是被家中那些目光狹隘的女人知道沈念念以前在鄉下找到的,難免不會被人放在眼里。
馬車離開的時候,沈念念掀開了窗簾,一直看著易卿瀾,瞧著他臉上淡淡的笑容,卻是忽的有些不想離開了。
更別說她才剛剛知曉他的打算。
只不過,很顯然,不論是父親還是易卿瀾,這一次都絕對不會同意她留下來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