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正常人的思路看,這個當家主母應該不會給自己好臉色看的吧。畢竟無論她的脾氣有多好,心胸有多寬容,寧纓也總歸逃不過是白澤年輕時和一地下情人造出的孩子,過往的羞恥。不比白子勛這個前妻名正言順的長子,還有白子謙、白羽兩個親娃,要說她一直不出來就算了,可當白家真要開始決定下一代繼承人、進行財產分配,那麼毫無疑問,她寧纓都是一個半路殺出來的討飯缸,怎麼看都會礙眼。
正胡思亂想之際,車子已經駛離人多紛雜的區域,逐漸向著廣袤的私人農莊靠近。
待車子停穩,寧纓隨著眾人下車,好奇地打量起這座在國內難得一見的私人農莊。
又一次被眼前的美景給震撼地說不出話來。
芥川農莊的位置夾雜在山坡與低緩起伏的丘陵地帶中心,除了一條蜿蜒曲折的行車道,其他的地方,大多都被薰衣草、薔薇、油菜花、向日葵等花田交錯覆蓋。比起之前在列車上的遠遠眺望,這一回倒是和花海來了個親密接觸。此時是四點,灼熱的太陽已經被雲層遮蔽,溫度較高但是倒不曬,很適合觀賞花田。
白羽雖然在這個季節來過幾次,但再一次回到這個地方仍然止不住的興奮起來,進花田中,將一支薰衣草摘下來把玩。
停車的場地在山下,附近設有一間間作坊,隔著老遠的距離。便可以嗅到一縷更為濃烈的花香。
「是蒸餾作坊,給主家提供高品質的香水、薰衣草枕芯之類的。」隨行而來的方叔顯然已不是第一次來芥川農莊了,撞見寧纓眸中的詢問。笑著解釋了一番,「還有那邊山坡上的那里,是葡萄酒莊,雖然每年產量不高,但是應付主家幾個人和偶爾的來客,已經足夠了。」
一襲人剛在花田了轉了圈,便見山間的木制棧道上下來了幾個著素色和服的人。其中管事的小跑,和白澤點頭哈腰說了什麼。很快,他們便被引著向山腰上的日式宅子而去。
從木質棧道往上大約需要步行五分鐘。沿路的竹林綠意蔥翠,倒是遮蔽出了一整條的蔭涼。
寧纓和楚允寒跟在他們人後,听見管事的那位在用還算流利的漢語和白澤客氣地說話。
「……芥川先生說了,宅子這邊冬季寒冷。您這個時候倒是十分明智。」
「那還真是有勞芥川先生費心了。」白澤不急不慢地隨口回了句。
芥川先生?寧纓在心里琢磨了下。芥川先生與芥川農莊?應該是有什麼關系吧。既然說是林康湘子的私人農莊,難不成這個芥川先生是林康湘子的父親?也就是白澤的岳父?可就白澤的語氣,不像是談論長輩啊。
不對,林康湘子是中日混血,而她似乎是隨華人父親的姓氏,其父親據說是姓林,這個康字應該是取自其母的名諱。
思緒剛游了會,很短的功夫便見眾人繞過巨型竹林。忽然就是另一番天地。
視線所及,一處磚木結構的日式大宅子架于池塘和流水之上。以竹林和山丘作背景,假山怪石林立,整體建築構造含蓄優雅,線條細膩,細部精美,色調柔和,流露著濃郁的東方氣息,令人頓感禪意無窮。
寧纓隨其他人動作,褪下鞋,僅著襪子踏上地台。從最邊緣的走廊開始,全部地台都由竹黃色的榻榻米鋪墊,右側園林,左側則全是由半透明樟子紙粘制的木結構門框,沿路走來,倒別有一番味道。
領路人停在了一處推拉柵格前,剛停足,便見眼前的柵格被人從里推開。
一名看起來三十來歲著黑白兩色的日本傳統服飾的健碩男子立于門前。注意到門外的眾人,他愣了一秒,欲出門的姿勢終止下來,嘴角慢慢揚起。
他面對白澤,說了幾句含敬語的日語。
白澤卻不露喜怒,明明听得懂的話語卻裝出一副不明白的模樣。
那帶路的侍從領悟,迅速地投入到翻譯事宜中來。
就他的語氣和細小的動作,寧纓確定下來,原來這名三十來歲、頭發剛硬精短、個頭很高的男人竟就是他們所稱的芥川先生!
咦?他住在芥川農莊?那林康湘子到底和他是什麼關系?
白羽揚起了眉,明明是和寧纓說話,這眼神卻沒從白澤那邊挪開,「芥川先生是母親的經紀人,早年就在母親身邊打理各種演出事務,時間久了,宅子里的其他大小事也一並由他包了。」
「原來是這樣。」
可從白羽的口吻來看,她似乎對這個芥川先生並無什麼好感。
寧纓還想深一步追問,不想卻見白羽已經冷了臉面昂首從她的身邊擦肩而過,進茶室去了。
無奈,寧纓只得收了到了嗓眼的話,無言地跟進去。
作為貴客,白家人享受到了家主這里最上等的茶。
寧纓盤腿坐在軟墊上,學著其他人那樣將茶碗輕轉上兩圈,隨後開始品飲茶湯。
隨著清爽滾燙的熱茶下肚,眾人感到一天行程的疲憊都瞬時消失了。
芥川次郎放下茶碗,通過翻譯傳達話語。「湘子小姐在大阪音樂會現場,是晚上的場次,估計最快也要等才能回來。」
寧纓捕捉到一個細節,為什麼是「湘子小姐」,小姐?難道不應該是什麼的麼?
「不急。」上座的白澤抿了口茶,沉聲輕笑了聲,嘆道,「阿湘還是那樣啊,整日忙于她的演出和譜曲。」
明明只是一句簡單的感慨,芥川的眼神卻陰沉了幾分。他將白澤的話語意思理解成了埋怨其作為經紀人沒有給湘子安排出充裕的休息時間。不禁辯解出,「白先生可能有所不知,湘子不是一般的,她有她自己的主見。對于她來說,音樂才是她生命意義的真正所在,那些她每年必須參加的賽事和出席的音樂會,其實都是她……」
「我會不熟悉她麼?」沒等翻譯將句子翻完,白澤便猛然打斷了,瞥著眼掃了,「……芥川先生是開玩笑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