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太太听說徐少澤被打也是急了半晚上。
當問清楚來龍去脈,知道徐鏞跟宋澈竟然有了這樣說也說不清的瓜葛,也是要去拿徐鏞問罪的,不過徐少澤既然攔住她,那就算了。反正家里又不止他一個孫子,且徐鏞兄妹跟她都不親,倘若私底下真能攏住端親王府這根線,她豈不就不必再事事對馮氏有所忍讓了?
所以也沒拿三房怎麼著。
徐瀅听說太子派人來了,也能猜到是怎麼回事。
宋澈這斷袖的事兒本就是徐少澤他們疑心生暗鬼,徐鏞為人如何三房自己心知肚明,宋澈那邊端親王自也能替他作證,何況林威劉灝在中間煽風點火本就是她安排的,這誤會必不會長久,徐少澤和馮氏想刺探虛實然後決定如何對三房下手,她怎麼會讓他們那麼容易如願?
徐鏞他們或許能隨意栽贓抹黑,人家宋澈能—無—錯—小說讓你抹黑?
結合他那爆脾氣,徐少澤被打,簡直讓人一點都不意外。
太子眼下派人來探望,不過是來核實罷了,這也說明宋澈那邊已經把實情交代了出來。
只是徐少澤雖然挨了打而暫時不想把事鬧大,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要想徹底平安無事,那還得再收收尾。
她招手喚來畫眉︰「長房不是有個左耳有顆小紅痣的丫頭嗎?是跟在惜哥兒身邊的,你去送點活血散淤的藥給她。然後跟他打听少詹事府的人都來說了些什麼。」前兒個被徐惜那玻璃珠子砸來砸去的,衣裳又穿的薄,身上必有不少痛處吧?
徐少澤听說太子的人和都察院的官員來了,麻溜兒地坐起來讓馮氏給他往腰後塞枕頭。
但轉眼想了想,他忽然又揮手止住,滑進綾被里半閉了眼,哎喲**起來。
許甯他們進來,馮氏就退下了。
屋里僅有被叫回來的徐少謂和徐少澤身邊的隨從和管家在。
徐少謂到徐少澤床前通報了聲,徐少澤就哼哼嘰嘰地睜了眼,露出一線天光望向走到床頭來的許甯。
許甯拱手稱了聲「大人」,接著道︰「大人可好些了?」
徐少澤搭著徐少謂的手,顫顫巍巍地坐起來︰「好些了,昨兒個連話都說不出來,今兒個好歹能開口了。太子日理萬機,怎敢勞動許大人親自跑這一趟。」
許甯見他印過眼眶的衣袖放下來干干燥燥全無水痕,又見他梳得整齊光溜的頭發,心知肚明,遂在椅上坐下,說道︰「是皇上派下官來的,太子殿下也十分關切,順便問問大人,不知道昨日那紛爭因何而起?」
徐少澤抹著眼淚道︰「我徐某也不知道何事得罪了小王爺,明明說武舉的事說的極好,突然之間他就讓我滾,下官不明所以,他就沖下官下手了。大人,還請一定如實相告,請皇上替我作主!我徐某人對朝廷對皇上忠心耿耿,小王爺如此,著實讓人寒心哪!」
事到如此,當然只能裝委屈了,難不成被打了還要求饒麼?他好歹也是堂堂三品大員。
許甯任他哭了一陣,等聲音漸停下來他才說道︰「可是五軍衙門里的人卻都說是大人出言相辱在先,小王爺不堪受辱,這才對大人動了手。不知道大人究竟從哪里听來小王爺有那禁忌之癖的?」
他把這層窗戶紙捅開,徐少澤就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若是順勢解釋,那豈不是承認他誤會宋澈跟徐鏞有那回事了麼?當伯父的賣佷求榮這如何下賤這且不說,只說宋澈那邊就佔了全理了,不管怎麼解釋,這種話都不能隨意出口,對方還是皇宗,是掌著正二品實權的大員,就算是誤會,這也不能忍不是?
可若不解釋,他又能怎麼說出這傳言來源?那日八卦這些的又都是宋澈身邊的近隨,若非如此他也並不會當真,可就算他說是他們傳出來的,他們又怎麼會承認?他們自然是偏幫宋澈的,如此一來反倒是更加得罪人。
許甯這里等了半晌,又催問。
他萬般無奈,只好道︰「徐某,徐某因听舍佷說過小王爺對其愛護有加,又時常仗著在五軍衙門當差對內子不敬,徐某因此信以為真,心想他既說已成了小王爺的人,自然我是要顧忌幾分的,沒想到我竟被他糊弄了,——徐某都是被子弟所累,徐某自認治家無方,求皇上責罰!」
事到如今,也只好把這黑鍋推到徐鏞頭上了,皇上當然是維護宋澈的,若知道徐鏞狐假虎威拿宋澈吹牛,說不定因此把他的官給罷了,這豈不也是好事一件?而治家無方的罪名比起冒犯和誣蔑上官的罪名比起來,那就根本不值一提了,他就拼著被皇帝罵也要護住自個兒。
這時候,門外叫秋桔的小丫鬟走進來,「老爺,大爺屋里來人傳話說求見欽差大人。」
徐鏞心下一驚,徐鏞來了還了得?來了豈不全穿幫?
許甯捋須望著他這副顏色,沉吟了片刻卻是道︰「既是這般,索性傳令佷來見也好。」
徐少澤架在半空下不來台,只得咳嗽著,使了個眼色給一旁的長隨張榮。
徐瀅正在听侍棋回報,听說許甯果然來人著徐鏞去見,連忙看向徐鏞。
徐鏞站起來,「金鵬拿拐杖!」
張榮伸臂攔在前面道︰「大老爺還讓小的給大爺帶句話,倘若大爺能看大老爺的眼色行事,這二姑娘頂撞大太太的事他就不追究了,可若是想耍什麼滑頭,那麼大爺可要仔細著不但官職不保,還要身無分文被逐出門牆!」
徐鏞氣怔無語,徐瀅已經撫案大笑起來。
「那哥哥還去什麼去?我去好了!」說罷站起來,大步就出了門檻。
張榮嚇呆了,等她走了好遠才記得追上來。
徐瀅徑直到了徐少澤所在的廂房前,著人進內通報。
許甯听說來的不是徐鏞而是他的妹妹,微微一愣,這里清風陣陣,徐瀅已經昂首闊步走了進來。
進門先跟愣呆了的徐少澤徐少謂見了禮,而後便與許甯道︰「回許大人的話,方才我大伯讓人帶了話給家兄,說是後要憑大伯的眼色行事,他讓說什麼就說什麼,不讓說什麼便什麼也不說。否則的話不但家兄的官職都將不保,而且我們孤兒寡母幾個還要淨身出戶逐出門牆。
「許大人,家兄身為朝廷命官,雖然不怕威脅,可礙于綱常倫理,一則不能歪曲事實擾視視听,二則上有寡母下有弱妹要照拂,也冒不起丟官出族的風險。所以竟不知該不該听從大人的傳召。現特遣小女子來跟大人討個明示,眼下他又該如何是好?」
徐少澤听得眼珠子都快瞪出眶來了!
許甯也是目瞪口呆半日無語。
這徐家,這徐家也太讓人匪夷所思了!徐少澤身為三品侍郎不但拿親佷兒去巴結宋澈,如今反倒還當著他這欽差的面兒暗地里行起這威脅恐嚇之事,他當他這欽差是白當的嗎?當王法是虛設的嗎?
「徐大人。」
許甯深深看了眼徐少澤,站了起來︰「您真是管的一手好家呀!」
徐少澤萬沒想到徐瀅竟然有這麼大膽子,前兩日才逼著馮氏把楊氏嫁妝還了,今兒又敢闖到欽差面前來揭他的老底!這要是皇帝知道他這麼樣愚弄欽差還了得?她莫非是不想活了嗎?!
他立馬從床上滾下來,抬手便要往徐瀅臉上扇去,許甯上前道︰「大人自重!」
徐少澤停住半刻,轉回頭又立刻拖住許甯袖子︰「許大人您听我解釋!听我解釋!」
許甯抽出袖子來,涼涼地睨他︰「侍郎大人不是腰疼嗎?這麼快就好了?」
徐少澤一張臉由紅到紫,由紫又到紅,已是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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