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渙臉上有著偷著了雞的老狐狸般的笑容。
「怎麼樣,你想想,是不是已經沒有辦法替自己開月兌了?」
徐鏞沒說話。
崔渙放了酒壇子,走了幾步,說道︰「你這麼聰明,想必已經知道我尋你來是為什麼了。你方才說,我崔家如今已成了京師里的笑話,若放在從前,我早已經暴跳如雷將你扇了耳光,但是如今我不了,我變得很淡定,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徐鏞抱臂,模模鼻子,仍未開口。
「那是因為我已經習慣了。一個習慣並且也認識自己逐漸在走向笑話的人,再听到這樣的字眼,是不會輕易憤怒的。然而,我越是清楚的知道這點,我就越是恨你們,若不是你和徐瀅,我威風凜凜的親軍十二衛副都督,何至于成這個笑話?
「冤有頭,債有主,誰使我走到這步,我都會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你想怎麼討?」徐鏞道,「只是讓我丟官?還是索性殺了我?」
崔渙譏誚地看了他一眼,走到他面前停住道︰「若論你們做下的事情,我就是親手宰了你們也不為過!可你父親總算與我有幾分交情,看在他當年也算救過我的份上,我還是可以手下留情的。」
「那真多謝了。」徐鏞道,「既然伯爺都認定我逃不月兌了,那我這就上都察院自首好了。」
說著他抬腳便往門外走去。
門兩邊頓時倏地伸出兩把刀來架在前方擋住去路。
「想走?」崔渙道,「當年徐少川走我手上拿走的那半枚印章。你若是交出原物來,我不但立刻就讓你走,而且還讓你平平安安地繼續當你的守備!」
「那真是對不住。你要的印章我還真不想給你。」徐鏞攤著手,拿住面前兩把刀柄,用力往兩邊一甩,人便已經走了出去。
「哪里走!」
崔渙怒斥道,然後人隨聲動,手里一柄劍已經往徐鏞頭上劈來。
徐鏞躍起于旁邊柱子借力,奪走撲上來的護衛手上一柄刀。一個急轉便迎向了崔渙。
兩人就在院子里廝殺起來。
隨著打斗的聲音,四面頓時涌現出大批的官兵。不是一圈,而是許多圈。組成的寬而厚的人牆。
徐鏞縱然深信自己的武藝,卻對于能否成功突圍出去也沒有底。
但他更沒有底的是,在驚動了這麼多人的情況下,他即便能逃走又是否還有用處?
「拿來!」
正在分心之時。隨著崔渙一聲大喝。他身後的護衛忽然朝他丟過來一只大酒壇子!為免擊中頭部,徐鏞本能地出手阻擋,壇子應聲而破,一汪泛著迷人香氣的水酒當場在他頭頂炸開……
楊氏知道徐鏞是去見袁紫伊,因此本該早睡的她硬是掌著燈等他回來。
她知道自己的兒子,也盼著他能夠早些確定心意把終身大事給定了。
但是戌時過去了,亥時過去了,甚至子時也過去了。卻還是沒見到他回來。
她開始頻頻地探首張望。
也許是因為談的投機,舍不得分開了罷?可是天都這麼晚了。她相信自己的兒子決不是那麼不知分寸的人,他決不會在婚前對女孩子做些不好的事情的。那麼,也許是半道上又去別的友人處了呢?畢竟他有時候也會晚歸。
她心里做著各種假設,終于頂不住了,強定著心神準備熄燈,這個時候阿菊卻忽然推門進了來︰「太太!金鵬一個人回來了,他問爺回來了不曾呢!」
金鵬問徐鏞回來不曾?!
她頓覺心下一沉,金鵬跟徐鏞一道出去,徐鏞有沒有回來他怎麼會不知道?
她迅速又把衣裳披了回去,掀了簾子出來。
金鵬滿頭大汗候在前廳,見到她來連忙道︰「小的該死,竟不知爺去哪兒了!」
說罷他便將路遇的匪徒的事情說了,然後道︰「我們從袁府告別袁姑娘的時候是亥正,到達青月坊也不過亥時末刻,小的在那里等了爺近兩個時辰,也不見他回轉,便就先把那娘子送了回去,然後先回來了!」
楊氏臉色白了白,徐鏞雖然身手不錯,但誰又知道他遇上的是什麼人呢?
京城里治安向來不錯,又怎麼會突然冒出個武藝高強的采花賊?
「帶人去四下找找!」她大聲下令,又望向金鵬︰「再著人去袁家問問,他有沒有向袁姑娘提過還要去別的地方?」
袁紫伊回房洗漱完,哪里能靜得下心來歇息?
床上翻來覆去地想著前世今生,一會兒歡喜一會兒嘆氣,如此神神經經地直到黎明才有睡意。這里正夢見還坐在前世的花園里賞荷,忽然就被人推醒了︰「姑娘,徐家太太派人來問,徐大人先前可曾跟姑娘說過還要上哪兒去的話不曾?」
她頓了一瞬,翻身坐起︰「怎麼了?」
丫鬟道︰「徐大人方才回去的路上遇見賊人,追賊之後到如今也不見人影。」
袁紫伊只覺有盆冷水當頭澆下來,不見了?
她下了地,推窗往外望去,只見對角穿堂里果然站著徐家的人。
她二話不說走出去,到得來人面前︰「怎麼回事?」
來人連忙把來龍去脈說清了,「到小的出門之前,還沒有我們爺的消息。」
袁紫伊沉默下來。成年男子在外晚歸本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尤其徐鏞還有一身武藝,可是他的的確確是追賊而去的,而且他行事也並非那種不帶腦子的人,如果沒出意外,怎麼可能會一去幾個時辰不回轉呢?
「你等著,我跟你回去瞧瞧!」
她交代著,立刻轉身回房去換衣。
清雲寺這里,徐鏞被逼退在殿角已經有一個多時辰。
天邊魚肚白已經出來了,晨曦正在漸漸偷覷著京師。
毀壞的佛像還躺在地下,堵住門外的伯府護衛也還精神抖擻地舉著刀,崔渙卻已經坐在一旁喝了有好幾泡茶了。
「劉將軍午時正會帶人來接班,眼下已近卯時,你還有三個時辰時間考慮。如果不交出那印章,你也討不著什麼好。」崔渙陰慘慘地望著他,「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會做無謂的掙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