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常青等人離開以後,沐千瀾問道︰「杜月,你可會做針線?」
「姑娘,我只會做簡單的,裁制衣裳沒問題,可是要繡花什麼的就不會了。」杜月倒是個老實的,會什麼不會什麼,一點都不藏著掖著。
沐千瀾點點頭,也是呢,都是莊戶人家的孩子,誰還能從小學繡花不成?那都是大戶人家的姑娘成日閑著的人才有的功夫。莊戶人家的姑娘,連過日子都難,哪里有這等閑情逸致?就別說從小做慣了粗活的一雙手上不知道有多少的老繭,不管是多好的線和料子到了手里,只怕也要刮花了。
「沒事,本來也就不是找專門繡花的人,能做針線就好。您明天開始,除了幫兩位大嫂在灶房里做飯,就負責裁制衣裳。」沐千瀾覺得,現在自己已經把攤場鋪開了,就不能同以前一樣,將來,大戶人家有的規矩,自己這里也該有,不如就從現——在開始。
「是,姑娘,我知道了。」
「昨晚上在我屋里看到了一匹料子,是細麻布的,顏色也清淡,我看著,你連一件囫圇的衣裳都沒有,索性就賞你做衣裳穿。」沐千瀾看著杜月身上的衣裳,這應該是她最好的一件衣裳了,雖然收拾的很整潔,可是明顯已經很舊,只是沒有破罷了。
杜月听了這話,本來是有些不好意思,索性田大嫂大約是看出她的羞澀來,笑著說道︰「我們來的時候,還沒有姑娘這麼一件像樣的衣裳呢,現在穿的都是姑娘賞下來的。以後跟著姑娘,你就知道姑娘的好了。」
田大嫂的話,讓杜月開始有些不自在,她怎麼說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哥哥還是個秀才,可是現在卻和她們一樣為奴。可是轉瞬一想,她又想通了,自己確實是好人家的姑娘,可是眼前這位大嫂,看起來也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子,只怕以前也是好人家的,現在也不是一樣的做奴婢?別人做的自己自然做得,就別說喲啊是沒有姑娘的話,自己只怕是現在連命都保不住了。
沐千瀾看著杜月臉上的神色變化,倒是很滿意,要說杜月心里沒有一點小疙瘩,她都覺得不現實,可是人最要緊的不就是能認清身份,把握好自己的位置嗎?杜月能想開就最好不過了。
「還有你哥哥的衣裳都交給你做,你們兄妹兩個每人先做兩套。」沐千瀾雲淡風輕的說著。
可是這句話對杜月來說,卻是在心里掀起了狂風暴雨一樣,本來跟著姑娘,就是想著能混飽肚子,可姑娘昨天晚上還給了自己和哥哥銀子,一個人八十兩,不是小數目。這也就算了,可現在姑娘還看到了自己的衣裳破舊賞了料子,這就是姑娘的心善了。要知道,她們兄妹到現在可連賣身契都還沒簽呢,姑娘就能如此對待,跟了這樣的主子,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杜月謝姑娘的賞!」杜月恭恭敬敬的對沐千瀾磕頭謝了。
沐千瀾都有些驚訝了,這姑娘,還真是個奇怪的,昨天晚上給她們銀子,都不見她這樣鄭重其事的謝恩,不過,既然她這樣做的,那就是真的當自己是主子了。
沐千瀾並沒有讓她免禮,而是等她磕完頭才讓她起來。
倒是四女乃女乃看著有些不自在了,這好端端的姑娘,就為了一匹料子,就要給千瀾磕頭,這可真是——要是傳出去了,別人還不知道怎麼說千瀾作踐人呢,要不要勸勸千瀾?
沐千瀾雖然看到了四女乃女乃欲言又止的表情,可是卻什麼都沒說,只管把自己要給杜月和田大嫂等人交代的事情交代完以後,才讓田大嫂帶著杜月下去安置。
等杜月與田大嫂離開,沐千瀾笑著對四女乃女乃說道︰「四女乃女乃您是不是覺得,她給我磕頭,我受了卻沒有讓她免禮有些過分了?」
「倒也不是覺得過分,只是有些不習慣。不過是一匹料子,至于嗎?千瀾,咱們也都是苦人家出身,原來的時候,和這姑娘也差不多,難道就一定要這樣?」四女乃女乃糾結了半晌,終于還是開口說道。
「四女乃女乃,您可能覺得有些不舒服,不習慣。我之前的時候,也一樣覺得不舒服,可是見的多了,慢慢也就習慣了。她給我磕頭並不是為了一匹料子。您不知道,這姑娘也是書香人家的姑娘,身上也有些傲骨呢,現在願意給我磕頭,就是表明了她願意認我為主子。我救了她們兄妹,給他們吃穿銀兩,難道給我磕頭不應該嗎?」。
四女乃女乃並不知道之前發生過什麼,可是听沐千瀾這麼說,覺得,還是有些道理的,便笑著說道︰「若是如此也是應當。」
「這樣的變化,不光我要習慣,您也要習慣,還有洛兒和木頭以後也要一樣的適應自己的身份轉換。我們家里的下人會越來越多,做主子的就不能和下人一樣沒有分別。我知道您不願意听這話,您是個心善的,憐貧惜弱,心疼下人。可我還是要說,我們心疼下人是好的,可有些時候,我們給的太多了,難免就會讓有一部分的人認不清自己的位置,覺得這些本來就是我們應該給的。萬一有人做出奴大欺主的事兒來,我們後悔都來不及。」沐千瀾看著四女乃女乃,一字一句的說道。
現下,除了田家和黃家之外,其他的人都是從柳樹村過來的,並不算自己的下人,所以沐千瀾也沒打算用下人的標準來要求他們,最多只是當他們是自己的鄉親,是自己雇佣來幫忙的人罷了。可是從有了常青三人以及杜明兄妹的跟隨以後,就不一樣了,自己身邊的下人越來越多,要是不把規矩立起來,不免讓人輕視了去。到時候弄的主不主僕不僕的,怎麼辦?豈不是要亂了?
四女乃女乃很不明白沐千瀾為什麼會這麼想,可是沐千瀾既然這麼說就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可是這道理她還是沒想通。
「千瀾,他們也是苦人兒出身,我們現在日子好過了,不應該幫幫他們嗎?」。
「不是我們不應該幫他們,而是我們不應該沒有底線沒有所求的幫他們,這世上,說起來誰都不欠誰的,並不是說,日子過不下去的人就有理,如果能靠自己勞動解決吃飯問題,那就不應該等著讓人去幫助,而應當自己想法子解決。升米恩斗米愁,這個道理,四女乃女乃您應該比我還懂。」林玉岫雖然理解四女乃女乃的想法,可是今天她還是要把四女乃女乃這樣的想法矯正。
他們這個家里,主內的人只能是四女乃女乃,所以,四女乃女乃能不能想通,決定了以後這個家能不能穩妥。
「千瀾,或許你說的對,我慢慢想想,總能想通。只是,長川和強文他們——」四女乃女乃有些遲疑的開口,這些人難道以後也就要和今天來的這位姑娘一樣?要是那樣,她都沒臉再去柳樹村了。
听了四女乃女乃的話,沐千瀾倒是笑開了,還以為讓四女乃女乃這麼為難的是什麼事兒呢,原來是這個。
「四女乃女乃,您就別擔心這個了,我再怎麼糊涂,也不會做這樣的事兒。他們可是幫過我的鄉親,以前我有難處的時候,他們都幫過我,現在我的日子好過了,就想著能拉扯他們一把,所以才會雇了他們來幫我。要是他們得用的話,更是我以後也會倚重的人,怎麼能和賣身的人一樣?」
听了沐千瀾這個話,四女乃女乃總算是安心了,她長長舒了一口氣。這樣就好,要是千瀾真的把鄉親們和下人一樣對待,將來只怕是要被柳樹村的人戳端脊梁骨了,她怎麼也不能看到沐千瀾走到這一步,如果發現千瀾有這樣的想法,她哪怕是被千瀾埋怨,也要勸她。
這時候的四女乃女乃,全然忘記了,沐千瀾本來就不是柳樹村的人,只是臨時落戶到柳樹村的一個外鄉人罷了。這也讓人不得不承認,沐千瀾在柳樹村經營的很成功,不光是四女乃女乃,就是其他的許多人,現在都當她是自己人,而不是一個外鄉人。沒有人記得,沐千瀾不過是個到柳樹村不過兩年時間的異鄉人而已!
當然,這其中起了很大作用的就是四女乃女乃和木頭洛兒兄妹兩個,如果不是沐千瀾全心全意的當他們是自己的一家人,沐千瀾要被柳樹村的人當成自己人也不容易。
「姐姐,以後,小花和大丫她們見了你也要磕頭嗎?」。洛兒年紀不大,可是卻很聰明,她很快就想到了這個問題。
以前的時候,不是都沒有這樣的事兒嗎?怎麼姐姐這一次來有些不一樣了?
「傻洛兒,自然不是,平白無故的,我讓人給我磕頭做什麼?也就是今日我賞了她,她才要對我磕頭,以後若是我給了大丫和小花兩個賞賜的話,她們也該對我謝恩。別說是我,便是你和四女乃女乃給的恩典,她們也一樣要磕頭才是本分。」沐千瀾笑著對洛兒說道。
洛兒的年紀還小,現在開始教導這些也容易,要是現在不教導,等到了將來進了京城,只怕是要被人笑話了去。沐千瀾既然當洛兒是自己的妹妹,那就注定了洛兒以後不會和柳樹村的女孩子過一樣的日子,這些就是她必須要適應的。
顯然,在洛兒小小的腦袋瓜子里,還不能適應和接受這樣的情況,她不明白,以前的時候,她和小花還有大丫不是都能在一處玩嗎?怎麼姐姐會這麼說,自己是主子,而小花和大丫兩個是丫頭?
「姐姐知道,你現在還不習慣,可是等到了以後,你會習慣的,習慣了就好了。洛兒,既然我是你的姐姐,我就不會讓你一輩子在這里過這樣平庸的日子,將來有你的前程在,你要好好努力!」沐千瀾模模洛兒的腦袋,帶著寵溺說道。
洛兒雖然不懂沐千瀾這是什麼意思,可是最終還是鄭重其事的點點頭道︰「姐姐,我知道了!」
四女乃女乃在旁邊听著有些心驚,千瀾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她以後要把洛兒培養成什麼樣的女孩子?難道是要和大戶人家的姑娘一樣?可洛兒這個野小子一樣的性格,能成為千瀾想象中的女子嗎?
不得不說,四女乃女乃想對了,這確實是沐千瀾的意思,她既然當洛兒和木頭是親人,就不會委屈了自己的親人,她辛苦賺錢打拼,為的還不是讓這兩個孩子能過上好日子嗎?不過,她也確實沒有讓洛兒一定要做一個大家閨秀那樣的女子,她不會扼殺洛兒的天性,反而會給洛兒最好的環境,讓她健康成長。
「好了好了,天色不早了,千瀾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房休息。洛兒,你也別鬧你姐姐了,你姐姐明天還要早早起來去地里干活呢。」四女乃女乃還沒有想的很明白,千瀾今天說的這些話,在四女乃女乃看來,似是而非,又是覺得有道理,可又覺得好像沒道理。
她現在擔心沐千瀾說出更多讓她想不通的話來,索性就開口催促沐千瀾回房,千瀾回房了,她也才能有時間仔細的想想。
洛兒雖然有些不甘心,可是四女乃女乃的話她還是要听的,再說了,她雖然年紀小,也知道姐姐一天下來很忙很累,能陪著自己玩一會兒已經很好了,她可不能讓姐姐耽誤休息的時間陪自己玩。
「姐姐,你回去休息吧,我們明天再玩。等明天,我陪著你去地里。」小洛兒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很好,要是跟著姐姐去地里了,豈不是就能成天和姐姐在一處了?
「你可別去了,你姐姐種的那些東西金貴著哩,你要是踩壞了咋辦?你就和我好好的在家里待著,我教你做針線。」四女乃女乃忙就說道。
洛兒這娃,可是個性子野的,既然千瀾要把她培養成大家閨秀,她就只能把她的性子拘束起來。養野了的女圭女圭,不知道還要花多少時間才能糾正過來哩。
對于沐千瀾要做的事情,四女乃女乃從來都不會阻攔,而是會盡自己所能幫忙。
洛兒很是失望,可知道自己拗不過四女乃女乃,只能十分不情願的跟著四女乃女乃回房休息。
沐千瀾看著嘟囔著小嘴巴的洛兒,不由笑了,洛兒跟著去地里其實沒什麼,可是孩子就是孩子,萬一去了幫倒忙,豈不是要鬧的人仰馬翻?還是讓她在家里待著安全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