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會,我是仁德堂的少東家。」與面對徐向晚不同,沈謙萸面對五郎之時像變臉一般,立即換了個笑容,客客氣氣地打了個招呼。
得知對方是仁德堂的少東家後,五郎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有意無意地將徐向晚擋在了身後,阻隔了對方的視線,不過面上倒是掛著笑容,淡淡地回應道︰「幸會,原來是沈少爺。」
見到五郎的動作,沈謙萸便有些不舒服,臉上的笑容淡了些︰「你們是兄妹?」
不知對方何意,五郎只是點了點頭,並未多言。
見對方點頭,沈謙萸嘴角的笑意又濃了些,熱情地說道︰「你們今日也是來賣藥材的?沈掌櫃昨日回了老家,沒在店里,恐怕得等到辰時才能到。你們先進來坐會兒吧。」
不等五郎等人拒絕,沈謙萸便吩咐小廝幫著將門外的一板車貨物卸了下來,放在仁德堂內。
五郎、徐向晚趕緊起身,只是讓小廝幫著搭把手,沒好意思讓人家卸載貨物。
「大哥哥,謝謝你。」小九倒是不怕生,朝著沈謙萸露出了一個乖巧的笑容。
沈謙萸這才徐向晚身後還跟了個小蘿卜頭,听他道謝,頓時心情大好,笑著模了模小九的壽桃頭,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也是晚兒丫頭的?」
「嗯。我叫小九。」小九笑眯眯地答道。
看見沈謙萸刻意展現出來的友好姿態,徐向晚不由自主地撇了撇嘴,這家伙裝得還真像那麼回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有多溫和知禮呢!
藥鋪地方小,沈謙萸便將三人引到了後院。
雖然藥鋪不大,但是簾子背後的後院卻別有洞天。
後院三間正房,兩間耳房,東西各有三間廂房,均是白牆灰瓦,朱門紅椽,琉璃花窗。抄手游廊環抱著一個兩畝見方的花園,園子里綠樹香花,假山流水,石橋竹亭,唯有一條青石鵝卵小徑,愜意地鋪在地上,清幽而雅致。游廊內每隔一段便掛著一個黃皮畫竹的風燈,下墜金色流蘇,點綴于綠樹紅花間,相映成趣。
有錢人家就是不一樣,莊戶人家的院子就算是角落里也會種上兩株絲瓜,一點不會浪費田地,哪里會像這些有錢人家這般,拿來長草?
不過,月復誹歸月復誹,徐向晚不得不承認,這樣的院子的確好看,看著就讓人心情愉悅、賞心悅目。
一邊帶路,一邊悄悄地觀察一旁的徐向晚,見其眼底露出艷羨之色,沈謙萸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略帶得意的笑容。
「這院子太小了,平日又疏于打理,實在是沒什麼看頭。待哪日得空了,帶你們去我家楓林園看看,秋日楓葉正紅,景致應該還不錯。」沈謙萸不無炫耀地說道,不過倒是並不怎麼招人討厭。
五郎幾人自然不會當真,只當是沈謙萸一時興起的客套之語罷了。
由于沈謙萸並未端什麼少爺的架子,又盡挑一些五郎等人感興趣的話題,幾人倒是相聊甚歡,連五郎也開始放下心防,相互之間的稱呼也變成了「謙萸大哥」、「五郎」、「小九」了。
沈謙萸倒是長袖善舞,不但與五郎幾人聊得盡興,還會時不時地照顧一下徐向晚,一點也沒冷落了她。
與五郎序了長幼,沈謙萸十分自來熟地將徐向晚稱呼作了「晚兒妹妹」,叫得徐向晚直在心里翻白眼,不過礙于自家兄長似乎對這家伙還挺感冒,不好貿然拒絕。
茶過三巡,點心也換了兩輪之後,沈掌櫃終于來了。
陪同五郎幾人去了前廳,沈謙萸並未離開,而是在一旁饒有興趣地開始查看徐向晚他們拉來的藥材。
「這些藥材炮制得倒是不錯,可惜半夏要是能炮制成法半夏就更好了。」一邊查看,沈謙萸一邊做著點評。
徐向晚知道沈謙萸喜歡醫術,卻沒想到他在藥材炮制方面也十分在行。不過想想也是,人家家里就是開藥鋪的,而且醫藥不分家,他懂得炮制藥材也不算奇怪。
相比之下,徐向晚覺得自己就差太多了。雖然她也懂得炮制藥材,也知道藥性,可是她對醫術卻是一竅不通,就連最基本的望聞問切都不會,否則張氏每次受傷生病也不會去請李郎中了。
沈掌櫃看著沈謙萸一一點評,欣慰地點了點頭,三少爺在醫藥方面的才華連他也不得不佩服,要是仁德堂能到他手中的話,定然能更上一層樓。
可惜啊……
沈掌櫃心下暗嘆,目光也是一暗,不過很快便又恢復了笑容,慈和地看著徐向晚等人。
「雖然這些藥材炮制的方法並不算高明,不過顯然手法不錯,最低程度地降低了藥性。總的來說,這些藥材都算上等。」沈掌櫃抓了一把半夏在手里,不無遺憾地說道,「要是這些半夏都炮制成法半夏該多好,唉……」
感慨一番後,沈掌櫃才自己有些失態,尷尬地咳嗽了一聲,道︰「是我的要求太高了,能炮制出這麼多的藥材,已經很不錯了。這樣吧,這些姜半夏給你算一百八十文一斤,丹參一百五十文一斤,當歸一百文一斤,天麻兩百文一斤,牛膝二十文一斤,白芷三十文一斤,何首烏的年份不超過五年,就算五十文一斤吧。少爺,你看這價格可合適?」
提到藥材,沈謙萸仿佛變了個人似的,整個人都專注了起來,皺著眉頭十分認真地說道︰「這些藥材在同種炮制方法中算是上品,沈掌櫃的價格給得正合適。可惜,這些藥材如果能夠用最恰當的炮制方法炮制的話就更好了。」
「主要是我們急著用錢,要換種炮制方法的話,恐怕時間來不及。」徐向晚話也惋惜啊,她還想炮制法半夏呢,她還想采取九蒸九制的方法炮制何首烏呢,可是時間不多,本錢不夠啊!
沈謙萸眼底閃過一抹欣賞,這家子倒真是個實誠的,雖然他們看樣子很缺錢,但是藥材卻炮制得十分用心,並沒有因為急著賣錢而偷工減料。
而且,听他們的意思,他們竟然還真會其他的炮制方法。沒想到在這個毫不起眼的小鎮,他竟然能遇上炮制藥材的高手,實在是意外之喜。
由此,沈謙萸對徐向晚的興趣更濃了。
顯然,徐向晚對于藥材的了解明顯甚于五郎等人,而且听她隱隱透露出來的口風,這些藥材竟然都是出自她的手里。
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的徐向晚尚且不知,面前這位看起來有些幼稚無害的小少年已經窺探到了她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