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侯府中,五小姐凌宛伊焦躁的在內室里走來走去,素手攪著帕子,將帕子攪得抽了絲,仍舊不覺。
丫鬟丁香急急的進了院子,哭著道︰「五小姐,您可得給王姨娘報仇啊。」
丫鬟丁香便是今個兒被王姨娘送上永樂侯床榻的通房丫頭,還在永樂侯身邊吹了枕邊風,讓永樂侯色欲之下,賜了蘇氏一杯毒酒。
原以為從今往後自己的好日子來了,卻不想不過是半天的時間,她的娘親丁婆子被三小姐摔死了,推薦她的王氏也被亂棍打死了,听說大小姐回府,將金禧閣所有的丫鬟僕婦全部活埋在金禧閣了。
若是讓大小姐與三小姐知道,是自己吹的枕邊風,慫恿著永樂侯毒殺了蘇氏的,她哪里還有命活?
這會兒她沒有旁人能求,只能來找五小姐凌宛伊了,听說侯爺原也要打死五小姐的,後來五小姐說她要做二皇子妃了,侯爺就放過她了。
五小姐凌宛伊自己還顧不得自己呢,哪里有功夫顧著旁人,冷臉說道︰「我如今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如何能為姨娘報仇?」
丫鬟丁香詫異的問道︰「五小姐不是被二皇子相中了,要做二皇子妃了嗎?只要您成了二皇子妃,還愁不能為王姨娘報仇嗎?」。
凌宛伊自己說了大話,就得自己扛,出了王氏與金禧閣的事兒,她身邊的丫鬟婆子都躲了老遠,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這會兒听丁香說起,忍不住吐槽道︰「到底是皇子,一時戲言,誰知道能不能當真?若是三天後,我去了賞梅宴,二皇子根本就不認這話了呢?」
實際上,二皇子也根本沒有說過這話,不過是听說她是永樂侯府的小姐,所以說了句,賞梅宴再見,這話,跟任何一個侯府小姐說了,都只能算是場面話,畢竟這些高門貴女,都是要參加賞梅宴的,說是在賞梅宴上再見,也沒有什麼問題。
可凌宛伊在永樂侯面前夸下海口,若是她在賞梅宴那天,不能將二皇子妃的身份坐實,想必姐凌婉婷也會將她活埋了。
丫鬟丁香不過就是個通房丫頭,此刻又能出什麼主意︰「不如……五小姐一不做二不休,只要五小姐衣衫不整的與二皇子在一處,那二皇子便是不想認您也不成了。」
凌宛伊眉間一動,這倒不是不成,只不過,這是下下策,若是當真那般,最多也就是被二皇子抬回府里做個滕妾罷了,一個滕妾又如何能與正妃相比?
凌宛伊想了又想,忽然說道︰「如果我與二皇子相見,是隔著牆的呢?那就不算是我不尊女則女戒了。」
丫鬟丁香撇嘴說道︰「任何人都能隔著牆說話,五小姐又如何能讓二皇子承認對您不一樣呢?且不被人撞見,根本就沒用,二皇子那樣的人,自知不妥,若是被人瞧見,必然會早早的離開的,五小姐豈不是可惜了這一番籌謀?」
「那就必然有人要將我與二皇子的事情說出來才成。」凌宛伊扭頭看向了丫鬟丁香。
丁香連連擺手說道︰「五小姐,這不妥當,別說奴婢這樣的身份不能跟著您去,就算是跟著您去了,這話從奴婢嘴里說出來,也沒有人相信啊,怕是到時候會有人說,這是您自說自話,拉著奴婢跟您扯謊啊。」
凌宛伊點了點頭說道︰「你這話沒錯,從你嘴里說出來,太沒有說服力了……」
凌宛伊死死的攪著帕子,想要想出主意來,丁香卻是一拍大腿道︰「五小姐,奴婢有主意了,原本在奴婢家隔壁住著的周氏,去了忠國公府做乳母,旁人說的話,自然是不可信的,可若是景世子那四歲的孩童說出來,想必所有人都不會懷疑的。」
凌宛伊嘴角都要咧到了耳根處,豈料,她還沒有笑出聲兒來,就听得外頭彩琴揚聲喊道︰「五小姐可在府里?」
凌宛伊整理了整理發髻上的蝴蝶紛飛簪子,走了出去,就見彩璃在外頭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五小姐,奴婢是來傳大小姐的話的,大小姐說了,侯新喪,三天後的賞梅宴,幾位小姐就不必去了,為侯守靈吧。」
凌宛伊猶如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幾乎是飄著回了內室,連賞梅宴都不讓她去,她如何能見到二皇子?做二皇子妃,就更不可能了。
丁香也著急,凌宛伊翻不了身,她是必死無疑的︰「五小姐,要不然,您去求求侯爺?」
「沒用的,我爹才不會在這個時候去惹惱了我。」凌宛伊緊緊的咬著牙關,眼底精光一閃問道︰「你能見到周氏嗎?」。
忠國公府這邊,彩琴問凌宛如,景玉華身邊的周氏,是不是有問題。
凌宛如還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彩琴,她曾在幻境中瞧見周氏得意的捧著銀錢,姐凌婉婷顯然是不滿意周氏的,不可能給了她那麼多的銀錢,那麼周氏的銀錢的來路,便有問題了。
可景玉華已經偷偷的去瞧過了,周氏不過就是就是偷溜出去,看自己的女兒,並沒有與旁人接觸,那麼周氏的錢,是哪里來的呢?
凌宛如撫了撫發髻上的翡翠牡丹流蘇珠花,道︰「也沒什麼,只是方才姐從侯府出來,心里有些不痛快,便發作了周氏幾句,我也是害怕周氏會心有怨懟,才想著讓你們去瞧瞧。」
「不管怎麼說,過幾天就是賞梅宴了,為了不給姐添麻煩,這幾天,就讓玉華在我這里吧,左不過我也沒什麼旁的事兒。」
彩琴有些猶豫的問道︰「那周氏的事兒,要不要跟說起?」
「暫時不必了,姐不僅要管著母親的喪儀,還要打理賞梅宴,怕是抽不出空來,等著過了賞梅宴,再打發了周氏不遲。」凌宛如唇角微揚又道︰「不過,可以為世子尋找新的掌事媽媽了,也不用顧忌著周氏,讓她知道也好。」
彩琴應下,見小世子在凌宛如這里玩的樂呵,便道︰「那奴婢就去幫襯著了,小世子便勞煩三小姐照料。」
「應該的,去吧,一切有我呢。」凌宛如說的篤定,讓彩琴升起一絲心安來,這些年,一直一個人撐著整個國公府,鮮少有人肯替她分擔些什麼,便是她在一旁瞧著也心疼,如今三小姐來了,也肯讓三小姐幫忙,倒也是一樁好事。
凌宛如一向喜歡小孩子,且玉華聰慧的緊,兩人一道玩了幾天,玉華愈發的黏在凌宛如身邊,直到賞梅宴這一天……
周氏到了薔薇園,求見凌宛如。
「奴婢給世子爺請安,給三小姐請安。」周氏恭謹而卑微的福身行了禮。
凌宛如正在與景玉華玩著多米諾骨牌,兩人將一模一樣的牌,擺在羅漢榻上,景玉華玩的不亦樂乎,早就忘了周氏是誰了。
凌宛如卻是抬眸看了周氏一眼,柔聲細語說道︰「原來是周媽媽,可是有事兒?」
周氏今個兒穿了件芥末黃的斜襟灰鼠毛小襖,上面繡著別致的海棠花,下著櫻草色馬面裙,挽了個圓髻,簪了兩支赤金雙股祥雲紋扁簪,端的是大方得體。
周氏眼底閃過一抹恨意,這三小姐一來,便將她的差事搶去了,彩琴已經讓官牙尋找新的媽媽了,她說話就要丟了這門差事,如今倒來問她是做什麼的。
周氏雖心里這般想著,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溫聲回道︰「回三小姐的話,奴婢是來接小世子的,今個兒府里辦賞花宴,三小姐也要出席,小世子跟在您身邊不方便。」
「噢。」凌宛如盈盈起身,腰間細碎琉璃珠子發出細微聲響,柔聲道︰「倒是周媽媽思慮周全,我方才還想著,要帶著玉華一道去參宴呢。」
「那……那怎麼能成?今天……今天皇上,太子,皇子都會來,這是三小姐的好機會……世子跟在您身邊,豈不是打擾了三小姐,還是讓奴婢將世子帶走吧。」
周氏原想著凌宛如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必然沒有耐心一直看著小世子,所以覺得今個兒帶走小世子會很順遂,根本就沒有想到,在這里會遇到坎,生怕凌宛如會當真帶著景玉華參宴,因而說話都有些磕磕絆絆的。
凌宛如將一切都瞧在眼里,卻不動聲色的淡淡勾唇道︰「既然我不方便帶著小世子去參宴,那不如周媽媽便在薔薇園陪著小世子玩吧。」
「這……這小世子有自己的院子……」
沒等周氏說完,凌宛如便讓沉香服侍著披了豆青色寶相花羊皮斗篷,說道︰「小世子在這里玩的正好,頭上都是汗,外頭下著雪,出門著了風寒,周媽媽這差事也就當不得了。」
凌宛如說完,接過沉香遞的淡彩琉璃手爐,緩步出了薔薇園。
「沉香,你在薔薇園服侍,知道今個兒賞梅宴都會有什麼人出席嗎?」。沉香小心翼翼的為凌宛如打著傘,擋著雪沫子,听了這話,隨口回道︰「奴婢不知,這出席的單子,只跟前的幾個大丫鬟能知道。」
凌宛如唇角帶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是了,那周氏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雍華園就在隔壁,我自己去了也就是了,你偷偷在門口守著,若是周媽媽帶著小世子出門,便遠遠的跟著,看看周媽媽到底想要做什麼?」凌宛如總覺得,這個周氏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