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太子殿下,慈寧宮中又恢復了平日里的靜謐,太後輕輕的撫了撫宛如的袖擺,溫和說道︰「別急,一會兒內務府的人就會給你量身。」
倒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一般,太後站起身來,從一旁的多寶閣上,拿下一本冊子來,遞給宛如,笑著說道︰「這還是臘八的時候,內務府送的花樣子,哀家當時也沒想著做新衣,如今便與你一道重新制了,你也幫哀家挑挑。」
宛如恭順的應下,雙手捧著接,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了,隨手翻看著,史嬤嬤站在宛如身側,與宛如一並挑著。
太後卻是坐回了原位,抿了口茶,潤了潤喉嚨,問舒茜道︰「瑾萱丫頭如何了?」
太後所言的瑾萱,乃是勇國公府大小姐盧瑾萱,也在這次選秀之列,這幾個國公府的小小姐,顯然是給各位皇子準備的,只不知道都會指給了誰。
舒茜搖了搖頭說道︰「勇國公府大小姐還在候著,似乎是排到了最後頭,怕是要等到午膳時分,儲秀宮那邊倒是傳來消息,說是文貴妃先前中意毅國公府大小姐的,特意放在了前頭,想要讓皇上指給二皇子,卻沒想到……」
太後淡淡一笑,帶著點點譏諷︰「她是學著詩文上位的,靠著那點子心計手段,做到了貴妃之位,可到底底氣不足,如今倒也知道借勢了,想要與毅國公府連成一體,可惜了,毅國公可不是個好糊弄的人。」
舒茜應道︰「正如太後所料,先前毅國公並不知道此事,是如今毅國公世子自己謀算的,被毅國公好好的訓斥了一番,听說連中饋之事,都交給了庶子媳婦打理,奴婢瞧著,毅國公必然是與皇上旁敲側擊過了。」
「毅國公那個老狐狸,文貴妃想要跟他斗,那是自討沒趣,不過……那個毅國公府的大小姐可穩妥?哀家可瞧不得個外人,吃著碗里的瞧著鍋里的。」太後聲音溫溫和和的,卻是帶著股冷意,便是宛如距離遠了些,都能感受的到。
宛如還記著,這個傅佩瑤似乎是中意二皇子的,便是連凌宛伊那樣一個妾室都容不下,眼中有著毫不掩飾的記恨,這樣的傅佩瑤,當真能好好的做著太子妃嗎?還真是未知數。
舒茜躬身回道︰「太後放心,太子妃初入宮中,又要準備正月初一的祭天大典,皇後娘娘還在養病,自然是太後您派了人去指點著。」
「恩,三心二意的人,最是要不得的,回頭你吩咐人好好盯著便是。」太後雖多年不理後宮事,但不代表就沒有可用之人,對于太後這種人來說,時刻準備著,是骨子里帶來的謹慎妥帖。
舒茜垂眸應著,見太後並沒有惱意,方才又低聲說道︰「文貴妃失了毅國公府的傅大小姐,怕是要將目光放在勇國公府大小姐身上,您看?」
太後不在意的笑了笑道︰「你的意思是,擔憂文貴妃會求了皇上,將瑾萱丫頭指給二皇子?」
舒茜表情認真的回道︰「除了勇國公府大小姐外,再沒有更尊貴的小小姐了,文貴妃想要讓二皇子出頭,自然免不了在婚事上做文章。」
「不會,皇上從來沒想過,讓文貴妃的繼承皇位,再者……」太後語氣輕緩,頓了頓,繼續說道︰「勇國公府是哀家的本家,文貴妃可曾來瞧過哀家?都到了這個時候,臨時抱佛腳是沒用的。」
「瑾萱丫頭只有兩條路,一條是入宮為妃,另一條,便是指給四皇子為正妃。」太後篤定的說著,眼神睿智的掃了一眼宛如,若是宛如也在選秀之列的話,瑾萱丫頭,必然會被指給四皇子,這是她一直期盼的,可如今,說不定會有些變數。
正如太後所料,乾清宮後殿中,皇帝正正問著四皇子︰「勇國公府大小姐盧瑾萱,你想不想要?」
四皇子蕭子誠不解的看向皇帝,他早就得了消息,宛如入宮了,但卻不是用皇妃的身份,他也沒想到,鎮國公府居然能勸服太後出面,更沒有想到,宛如會那麼狠辣,讓永樂侯府滿門覆滅,最沒有想到的,便是宛如入宮成為太後身邊的人。
這一切的變故,都在轉瞬間,即便這背後有他的推動,他還是很震驚的,今日選秀,原以為勇國公府的大小姐必然會指給他為正妃,可如今……
「兒臣惶恐,不明白父皇何意,婚姻大事,自然是由父皇做主。」蕭子誠裝作沒主見的回道。
皇上已經習慣了四皇子的這幅樣子,一切以他為尊,沒有半點自己的主意,此刻更是眉頭緊蹙,似是根本想不通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皇上撫著案上的鎮紙,沉聲說道︰「毅國公府大小姐指給了太子,接下來,便是這個勇國公府大小姐了,論起來,她的身份背景不比毅國公府大小姐要差,不是指給二皇子,就是指給你,朕如今問你,你想不想要盧瑾萱成為你的正妃?」
皇上將現在的情形說的很清晰,生怕四皇子听不明白的樣子,他的四個,太子病弱,二皇子精明,三皇子早夭,四皇子軟糯,若是二皇子在這里,他只要說出上半句話,二皇子就知道自己想要說的是什麼了,可四皇子蕭子誠……
皇上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見四皇子依舊眉頭緊鎖著,耐不住性子的攤開說道︰「你最得太後的心,這些年,慈寧宮也只有你每日前去請安,太後也最喜歡你,只要你能替父皇做件事情,父皇就將盧瑾萱指給你,你只有有了勇國公府的支撐,才能不被你二哥欺負,你可明白?」
蕭子誠喉結微動,低垂著頭,沒有被皇帝,此刻高高在上的那個,是他的父皇,卻將他當做傻子一樣,做著交易,若不是自己重生一世,怕是當真以為皇帝是待他極好的。
蕭子誠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順著皇帝的話說道︰「二哥倒是沒有欺負兒臣,但是文貴妃卻一直克扣母妃的份例……」
皇帝明顯不耐煩起來,身居高位多年,鮮少有人需要他說的這樣明白,因而冷聲說道︰「母子本為一體,只有你強大了,你的母妃才能挺起腰桿來。」
「兒臣明白了,那兒臣就迎娶勇國公府大小姐為正妃。」前世里,勇國公府大小姐並沒有撐到選秀的時候,便香消玉殞了,蕭子誠第一次,從凌氏宛如開始,一切都跟前世里有了變數,難道說,因為宛如沒有入宮為妃,所以一切都改變了嗎?
皇帝的語氣不再那樣焦灼︰「你起來,一會兒便去慈寧宮請安,見到宛如郡主的時候,尋個機會與她說話,告訴她,朕今夜戌時三刻在臨溪亭等她,讓她務必前來。」
「宛如郡主?」蕭子誠驚訝的月兌口而出。
皇上只當他是不知道的,悶聲說道︰「就是原永樂侯府的三小姐,你皇女乃女乃冊封她為郡主了。」
蕭子誠急忙掩蓋住自己的震驚,甕聲甕氣的應了一聲︰「兒臣都听父皇的。」
皇上並不意外會听到這樣的回答,滿意的點了點頭道︰「你現在就去慈寧宮吧。」
蕭子誠出了慈寧宮,曹立仁端著雕花托盤走了出來,給皇帝上了一盞止咳的甘草湯,低聲說道︰「文貴妃方才給了老奴一錠金元寶,說是讓奴才在皇上跟前美言幾句,勇國公府的大小姐與二皇子乃是天作之合。」
皇帝伸手端了甘草湯,幾口喝了干淨,冷笑著說道︰「先前她也是如此說毅國公府大小姐與二皇子,她的手,當真是越伸越長了。」
曹立仁恭順回道︰「這原是人之常情,原本文貴妃沒有接觸六宮庶務,如今,皇後娘娘養病,文貴妃打理六宮,連帶著打賞的銀錢都多了起來。」
皇帝眯著眼楮看向曹立仁,追問道︰「這才幾天的功夫,打賞的錢就多了起來?看樣子內務府這個月會出不少銀子。」
曹立仁面色不變的回道︰「這個月是臘月,臘月里正是年下,本就事情繁多,多出些銀子原也正常。」
皇帝面上帶著明顯的不悅,微微閉上雙眸,沉聲說道︰「她是忘記了,朕才是這六宮的天。傳旨下去,讓四皇子生母梅妃跟著一道選秀,梅妃體貼謹慎,想必能夠算清楚六宮的賬務,就讓梅妃與文貴妃一道協理六宮吧。」
曹立仁應下,自去傳話。文貴妃自然不知道,她不過囂張了幾日的功夫,就惹怒了皇上。
曹立仁吩咐小太監這些話的時候,他的小徒弟不解的問道︰「師傅,這後宮里,不是文貴妃最得皇上寵愛嗎?怎麼又將平日里悶不吭聲的梅妃娘娘扯了進來?」
曹立仁冷笑了一聲,尖細的嗓音說道︰「以往也許是最得寵的,不過如今正主來了,再怎麼像,也比不得那位,你們別再上趕著巴結那頭,免得到時候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別說我這做師傅的沒有告訴你們。」
小太監們自是不敢再多問,急急的去傳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