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貴妃對一旁跟出來的曹立仁說道︰「本妃有要事要跟皇上說,曹公公去通稟一聲吧。」
曹立仁上下打量了文貴妃一眼,一本正經的問道︰「皇上不是說過,讓貴妃娘娘好好的將這幾天的賬冊整理出來嗎?貴妃娘娘竟是就這樣來了乾清宮?」
若不是曹立仁說,文貴妃險些將這件事情給忘了。不怪她一時忘記了,到底皇上這種口頭上的禁足,是不會讓侍衛守著她的翊坤宮的,再加上二皇子在這里罰跪,她一時心急,就給忘記了。
看著曹立仁那張一本正經的臉,文貴妃便覺得自己被人打了巴掌一樣的,挑了挑下巴說道︰「本妃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皇上說,不過是一本賬冊而已,便是要改,也是下頭的人改,難道還要本妃親自去改了不成?還不快些跟皇上通稟,若是誤了本妃的事兒,本妃可要讓皇上狠狠的責罰了你。」
曹立仁面色不變,在皇上跟前這麼多年,若是連這點兒小事兒也忍不住,他就不是曹立仁了,他該盡的職責都盡到了,一會兒皇上就算是問起來,也牽扯不到他的身上,如此一想,曹立仁笑著說道︰「貴妃娘娘既然是有要事,還通稟什麼呢?直接進去就是了,左不過皇上跟前此刻也沒有旁人。」
文貴妃抖了抖袖子,整理了整理衣裙,趾高氣昂的從曹立仁跟前走過,殿門被打開,文貴妃當先瞧見了跪在外殿的二皇子,二皇子的額頭上全是汗,臉色都有些青白了,見文貴妃進來,急忙說道︰「母妃,快想法子救救我。」
文貴妃低聲說道︰「放心,母妃一會兒就能讓你站起來,再忍一忍。」
二皇子好容易才能拉住文貴妃,能有個支撐,緩上一緩,可這一緩。雙腿愈發的酥麻,那滋味,竟是比方才沒有知覺還要難受,二皇子直皺眉︰「母妃,你快著些,這也太難受了。」
「放心,你等著母妃。」文貴妃說著,又拍了拍二皇子的肩膀說道︰「你這次的罪可不是白受的,且瞧著吧。」
二皇子見文貴妃這樣又信心,才覺得心安了些,又低聲催促道︰「一定要快著些……」
文貴妃輕輕地擺了擺手,又重新整理了寬大的袖擺,一搖一擺的走了進去。
皇上正站在御案旁邊,背對著殿門的方向,不知道在想著什麼,文貴妃聲音嬌柔的上前行禮請安︰「妃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聲音,是文貴妃特意練過的,每每皇上听到這樣的聲音,都會以為,是蘇氏行到了他的身邊,尤其是這樣背對著她的時候。
文貴妃一點兒都不介意,自己是因為學蘇氏上位的,在她看來,就算她是學著蘇氏上位的又如何?左不過蘇氏也不可能成為皇上的枕邊人了,在這個宮中,又有哪個不是靠著手段上位的?不過是看著誰的手段更加高明罷了,既然都是手段,又有什麼高低優劣之分?
皇上轉過身來,就那麼看著文貴妃,這個蘇氏的替代品,充實了他二十多年的空虛,甚至于,在宛如身上,那些蘇氏的聲音與行走的姿態,他都感受不到,但面前的這個可以。
他自然知道是文貴妃故意在學了蘇氏,但是沒關系,他只在乎文貴妃學的夠不夠好。
皇上沒有叫文貴妃起身,只是沉聲問道︰「你來做什麼?」
皇上的聲音听不出喜怒,不,應該說,能听出一種悲涼的感情來,是了,皇上瞧著跟蘇氏長得相像的宛如郡主,竟然要嫁給他人,心中一定會覺得痛楚的,這個時候,才是她出馬的時候。
文貴妃深吸一口氣,語氣又溫婉了幾分,柔聲說道︰「妃妾心中惦念著皇上,皇上昨天在翊坤宮拂袖而去,妃妾這心里難過的緊,這些年,皇上還從來沒有這樣過,旁的也就罷了,那些個下頭的人不懂事,沒有將賬冊記好,是她們的罪責,罰了也就是了,可皇上竟然因此生了怒,若是氣壞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皇上淡淡的說了句︰「你還記著朕昨天發怒了。」
「自然是記著的,皇上就是妃妾的天,皇上的一喜一怒,妃妾都揪心著呢……這些年,但凡是皇上高興,妃妾就比皇上更高興,皇上不高興,妃妾比皇上還要生氣,氣自己不能為皇上解憂……」文貴妃抹著眼淚,表現的情深一片,聲音哀哀切切中,愈發顯得溫柔多情。
「便說昨日選秀吧,妃妾心中有多愛重皇上,皇上是知道的,妃妾那樣在乎皇上,如何願意皇上的枕邊睡著旁人?可就因為在乎皇上,皇上的歡喜,便是妃妾的歡喜,只要皇上高興,便是讓妃妾去死,妃妾也是樂意的,妃妾想著,約莫這就是妃妾對皇上的愛,只要是皇上所求,妃妾無一不應……」文貴妃說著,抬起頭來,楚楚可憐的看向皇上,她這樣垂淚的姿態是像極了蘇氏的。
皇上從上往下的望著文貴妃,低聲重復著文貴妃方才的話︰「只要是朕所求,你無一不應……」
文貴妃用帕子抹著眼淚,點頭說道︰「是的,只要是心愛的人有所求,必然是無一不應的,妃妾想著,皇上一定明白這句話的。」
皇上幽深的眸子里,看不住喜怒,只盯著文貴妃說道︰「你是要朕同意了方才宛如郡主所言……」
文貴妃可沒有想到皇上竟然說的這樣直白,連連點頭說道︰「雖然妃妾不知道宛如郡主求了什麼,但是妃妾想著,宛如郡主與當年的詩文那麼相像……皇上就算是為了,也該答應了郡主的話才是,這樣才能安詩文的心……」
皇上突然間冷哼一聲,將文貴妃後面哀哀切切的話,都嚇了。
皇上慢慢俯身,捏著文貴妃的下巴,盯著她那張驚恐的臉說道︰「那你覺得,宛如郡主方才來跟朕說了什麼?」
文貴妃害怕極了,但是她知道,這個時候皇上是應該發火的,因為皇上喜歡宛如,但宛如卻要嫁給二皇子,富貴險中求,文貴妃從一開始便知道,這是一條難走的路。
不過沒關系,反正二皇子一直都不得皇上的喜歡,就算是敗了,不也就是原地踏步嗎?
文貴妃如此一想,倒也膽大起來,眼淚又開始簌簌滾落的說道︰「妃妾一直沒有跟皇上說,二皇子與宛如郡主在宮外的時候便相識了,當初與二皇子私相授受的那個,也不是永樂侯府的五小姐,而是宛如郡主,只是二皇子不願意讓宛如郡主擔了那樣的名聲,才會謊稱是五小姐的。」
皇上眼楮微眯,盯著文貴妃,重復問道︰「二皇子與宛如郡主私相授受?」
「是的。」文貴妃抹著眼淚,一臉悲戚的說道︰「妃妾也是在宛如郡主入宮後才知道的,原來二皇子與宛如郡主早就生情,原本還想著,宛如郡主不在選秀名單中,等著合適的時機,求了皇上為他們指婚,可沒想到太後竟然看中了宛如郡主,還將她帶到了宮里來。」
皇上深吸了一口氣,曾經,即便面前的說的話有多麼的漏洞百出,他都不願意計較,因為他要的只是這副模樣,這個與蘇氏相像的姿態,雖然容貌不那麼像,但是二十多年來,他已經將文貴妃的各種小細節改變的如蘇氏當年一樣了,只要文貴妃有哪一點做得不像蘇氏,他就會皺眉,結果就是,文貴妃下次會做的更好。
也是因為這二十多年的習慣,他才能容忍了文貴妃,但現在不同了,現在有了宛如,他不再是非文貴妃不可了。
文貴妃還在繼續說著︰「妃妾先前還勸了二皇子,宛如郡主才入宮,又得了太後看中,他這個時候來求皇上賜婚,倒顯得他是看中了太後給宛如的身份,所以不讓二皇子跟皇上說了,卻沒想到,宛如郡主知道二皇子今天被罰跪了,心里心焦,竟是直接跟皇上挑明了。」
皇上的臉上終于帶了絲笑意,文貴妃以為自己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成功了,因而說的愈發的流暢︰「不管怎麼說,宛如郡主都是個女兒家,既然她都開了這個口,皇上若是駁了她,怕是她面皮博,會一時想不開,反正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如皇上就順水推舟……」
皇上眼楮微眯,眼中閃過一抹殺意,文貴妃在皇帝身邊多年,瞬間便感覺到了寒意,急忙抬頭,懇求著補充道︰「皇上,太後將她封為郡主,那就是不想要皇上染指的意思,若是宛如嫁給了旁人,那皇上便是想要瞧也瞧不見了,但是二皇子卻是不同的,您知道的,在二皇子心中,沒有人比皇上更重要了,為了皇上,二皇子便是連命都願意付出,更何況是旁的……」
文貴妃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這世上也只有二皇子才可以做到如此地步,不拘是江山,還是,所有的一切,二皇子都可以進獻給皇上……」
皇上終于開口︰「那就依宛如郡主所言,二皇子幽閉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