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深樂做了三次慢速上桿,一次比一次慢,最後一次雙腳還在空中上梯,定點非常清楚,就連方嘉儀都知道這動作非常不容易,就在她訝異到還沒反應過來,一連串的酷炫動作又看得她嘴巴都忘記合上。
倒掛、旋轉、水平直立撐舉、側身扭轉上桿接類似鞍馬的動作,前後換了兩次方向,直接桿上倒立,單腳曲膝蕩桿一圈,撐舉接三百六——
剛才那名男子就是在這個動作上失敗的,方嘉儀不由得雙手捂唇,緊張地看著謝深樂。
他漂亮地在空中轉了三百六十度!
方嘉儀忍不住為他拍手,謝深樂居然轉到了另外一面,又是一個三百六,行雲流水,不見疲憊,連樹下的人都為他喝采。
「兄弟,你很強耶,練多久了呀?」謝深樂一離開單杠,就有人上前拍他肩膀。
「兩、三年吧。」謝深樂笑著響應,腳步沒有因為對方的稱贊而有所停留,筆直地往方嘉儀走去。他最想知道的就是她的評價。「怎麼樣?」
「超厲害的!」方嘉儀像小粉絲一樣,看謝深樂的眼神都會發光了,只能拍手表示她內心的激蕩和澎湃。
「帥嗎?」
方嘉儀直點頭。「當然帥,超級帥。」簡直是突破天際的帥!
「謝謝。」謝深樂開心地收下她的褒獎。
跟他叫囂的男子表情古怪,有點別扭,像是認可謝深樂的能力卻又拉不下臉承認。「你……還不錯,為什麼之前沒有見過你?」
街頭健身自己亂玩很容易出事的,台灣有專門的協會,各地也有同好組織交流,他在這里練了一年多,從來沒見過這家伙,連露個臉也沒有,就算不在這間大學練習,只要在附近,以他的技術不可能闖不出名聲,而且他還有長相!
「我在國外玩的,有段時間沒踫了,其實剛才的動作有幾段接得不好,交流可以,參加比賽就不行了。」
「你有參加過比賽?」對方見謝深樂點頭,表情激動。「你叫什麼名字?」
「Andrew,不過跟我一起玩街頭健身的人都叫我Caveman.」謝深樂嫌惡地嘖了聲,似乎不喜歡這種叫法。
「caveman……你就是卡夫曼?!」這名字一念出來,一群人開始激動。
「……」卡夫曼是什麼鬼呀?謝深樂臉都黑了。「抱歉,你認錯人了。」
「對,你不可能是卡夫曼,卡夫曼技術頂尖,但是人很矬。」對方低頭沉思,回想卡夫曼的影片,再對照謝深樂剛才的表演,雙眼又亮了。「不對,你是卡夫曼,你就是卡夫曼,只有卡夫曼喜歡做雙式三百六!仔細看你長得也像卡夫曼!」
卡夫曼是街頭健身里小有名氣的人物,爆發力一絕,耐力又強,柔軟度也很好,不僅征服過很多困難的動作,還上傳教學影片,他的三百六就是照卡夫曼的教學影片練的!
而卡夫曼讓人印象深刻最關鍵的一點就是他的東方臉孔,在一群高壯的洋人里,他看起來就像鄰家男孩般單薄,穿著老氣,還頂了一頭比西瓜皮還厚的自然鬈蓬松發型,可惜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卡夫曼的消息和新影片了。
「先走了,再見。」管他Caveman還是卡夫曼,他只是不想讓方嘉儀受氣,順便證明自己也能帥一把罷了。
謝深樂走到方嘉儀身後,準備推著她離開。
「等等,都來了就交流一下呀。」剛才還在鄙視他的人已經變成腦殘粉了。
「你真的不是卡夫曼嗎?」
方嘉儀也很好奇,默默地拿出手機Google卡夫曼。
「應該找不——」還真的有?這什麼世界!謝深樂伸手去擋。「別看!」
「為什麼?」方嘉儀抬頭,萬分疑惑。
「很矬。」如果他剛才沒有上杠,就不介意方嘉儀點開影片,偏偏這順序顛倒了,他先露了一手,沒有驚喜或驚艷,只有驚嚇。
「所以你真的是卡夫曼?」她不是圈內人,並不知道卡夫曼到底有什麼樣的魅力,倒是旁邊那些人開始吱吱喳喳,只差沒動手模謝深樂。
謝深樂扒了下頭發,抿唇望天,數秒後才嘆口氣回答。「Caveman其實有眨低的意思,我還是希望別人叫我謝深樂或是Andrew.」
「有嗎?」方嘉儀很訝異,怪只怪她英文不好。
「Cave是洞穴,Man是人,合在一起就是山頂洞人。」謝深樂聳肩。「反正他們只能嘲笑我的外型。」
方嘉儀義憤填膺。「你應該讓他們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絕對自嘆不如!」
「你氣什麼?我又沒打算回去。」他已經忙到國外有訊息來,除非跟試驗有關,否則都是已讀不回。
不過見到她打抱不平的樣子,謝深樂可說是听在耳里,甜在心里。
「那個,卡——不,Andrew,能加個臉書或LINE嗎?有空我們交流一下。」
雖然不見得每次都能把人約出來,不過十次里面成功一次都是賺到呀。
謝深樂冷臉拒絕。「我沒空,已經不玩了。」
連追老婆的時間都要用擠的,哪來的美國時間跟他們交流?
「你不玩了嗎?」方嘉儀語氣非常惋惜。「我還想看呢。」
難道只能回去找他以前的影片了嗎?
「你——」謝深樂一時語塞,他敢保證方嘉儀回去一定會看他之前上傳的影片,真是造孽喔。
他嘆了口氣。「如果你想看,我們偶爾可以過來一下。」就當作幫她洗記憶兼更新。
「真的嗎?」方嘉儀雙眼發亮,樹下那群人也是,好像盯著獵物的狼。
「當然是真的,騙你能換糖吃嗎?」
「等一下去超商買一包給你,你要什麼口味的?」
「黑嘉麗。」他把「嘉」字說得特別清晰。
方嘉儀噎了下,馬上轉移話題。「推我去單杠下面好不好?」
「你想干麼?」謝深樂眯起眼,並沒有听她的話。
「我想玩看看。」方嘉儀等了老半天都沒見身後有動靜,回頭懇求。「拜托!」
「不行,摔了怎麼辦?」而且樹下的土地並不平,樹根都浮上地面了。
「巴托∼∼」她癟嘴,目光閃閃。
謝深樂差點守不住防線。「不行就是不行,裝可愛也沒用。」
哪有這樣的!方嘉儀氣呼呼地拍上扶手。「不是有你在嗎?為什麼不行?」
「……好好好,我推你過去。」這招殺傷力真的太強了,謝深樂只有投降的分,帶她到適合她此刻高度的單杠下。「不要逞強呀,想玩等你腳好了之後我再教你。」
「我知道。」她比誰都怕摔呀,深怕又摔進手術室。
方嘉儀舉起雙手,握住冰冷的單杠。這不是她熟悉的觸感。
「你說……我有辦法練起來嗎?」她握緊單杠,稍稍使力。「不用像你那麼厲害,至少會一點基本的。」
謝深樂皺眉。「你練這個干麼?」她怎麼說得好像要練出成績似的?
「不知道,總覺得當你的朋友不能太遜。」樹下那群人看謝深樂的眼光就跟看到唐僧肉一樣,她算不上孫猴子,只是一塊他們很想移走的石頭。
她不喜歡那種感覺,不全然是嫉妒,還有恐慌,她身邊真的沒剩幾個人了。
「你撐不起來沒關系。」謝深樂托住她的腰身,將她舉起。「我有力氣可以把你托高。」
「啊——」方嘉儀失聲尖叫,更加不敢松手,緊緊握住單杠,雙眼圓瞠,看著有些距離的地面。
謝深樂穩穩托著她,真的好想馬上把她抱回家。
方嘉儀居然想追上他,就算不能並駕齊驅,也想落在他身邊不遠處,這讓他非常高興,興奮到想把人抱回家外,明天都想直接去戶政事務所登記了。
當然這一切只能用想的,他還有一段路要走呢,不過路越走越寬了,真好。
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回輪椅上坐好,方嘉儀還沒徹底回過神來。
「謝深樂……」
「嗯?」
方嘉儀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說︰「這是作弊。」
「錯了,這不是作弊。」謝深樂蹲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笑得像個傻瓜。
「這叫其利斷金。」
夫妻齊心,其利斷金。
「……又是歪理!」方嘉儀又紅了一張臉。這家伙怎麼回事?逮到機會就告白,她又不是死人無動于衷。
難道老天是憐憫她情竇初開時沒有享受到太多怦然心動,所以派謝深樂出現,一口氣補給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