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夜的張府依舊是張燈結彩的喜慶模樣,只是沒有喜宴、沒有賓客,整個府邸冷冷清清無人言語,連府中的下人走動都是提了褲腳小心翼翼,生怕觸了主子霉頭。
天色漸漸明朗,婚房之中的阮青玉獨自一人坐在床頭暗自神傷。張少卿在書房之中枯坐一夜,她便跟著一夜未眠。桌上的吃食茶水早已涼透,銀盞雕花的合衾酒沒有動過,鴛鴦喜被百子帳更是光潔一新。直到貼身丫鬟喜兒端了水盆來伺候梳妝洗漱,她才終于肯將那一身大紅的喜服換了下來。
「小姐,夫家老爺一早傳了話,說是小姐昨日淋了雨又受了驚嚇,今日就不必前去請安了,在屋里好好休息就是。」
「不用請安?入門第一天就這樣不知禮數,合適嗎?」。
銅鏡中的阮青玉確實憔悴,一場折騰,整夜傷心,眼下的確是沒有多少精神。可她ˋ是個安分慣了的人,想到新婚第一日便這樣隨意,心里總是有些過意不去。倒是一旁的丫鬟看得透徹,循循善誘在開導著她。
「小姐不用放在心上,也沒什麼合不合適的。這張家人嘛大都奇怪地很,先是那張家明明身體康健,可自家大婚卻愣是躲在南方不肯露面,隨便喚了個妹妹回來出席,明顯的是對咱們不夠重視。再是這張一人多情,非要自主主張地同日迎娶,結果又落得個大家難堪。小姐在阮家可是被當做寶貝一樣供著的人物,偏偏來了他們家卻要受這樣的氣。所以啊,何必還要和他們講什麼禮數?」
「喜兒,不要這樣說話。」
喜兒是阮青玉自娘家帶來的貼身陪嫁,阮家再無女兒,只有這兩人從小一起做伴,阮青玉脾氣溫和又沒什麼主子架子,故而現在的喜兒大多無所顧忌地有話直說。她所說的話是難听了些,可也句句屬實,阮青玉一臉為難卻也無從駁斥。
「喜兒是小姐的人,自然要听小姐的話。您若是真不願意听,奴婢不說也就是了。可是話又說回來,小姐總歸是嫁了人的,總要為自己的以後好好打算一下才是。」
「打算?那,應該如何打算才是?」
「說實話,昨日見著那位尹家小姐,奴婢倒也沒覺著是個多別致的人兒。漂亮是漂亮的,可小姐你又不比她差,況且那位小姐的脾氣性子還差了不少,平妻之事咱們阮家都不介意了,她又憑白地在那里耍什麼脾氣?」
喜兒邊伺候著阮青玉梳頭邊與她說道著自己對于昨日之事的見解,見著自家小姐點頭認可才又繼續說到。
「雖說如此,可那夫家少爺卻與我們想的不一樣。那尹小姐才一走,他便急得什麼似的非要第一時間停了典禮前去尋人。人雖然是被攔下了可心卻早不知飛到哪里去了,不僅敢使了臉色給小姐看,昨日夜里更是徹夜不入洞房,一個人躲得遠遠的,這要是讓老爺和各位知道了不非得前來張府討個說法才行?」
此時的阮青玉被喜兒一點撥才想到了家中的父親、哥哥,他們本就對這樁婚事多有微詞,若再要知道了新婚之夜自己又被迫獨守了空房,怕是定要來張家鬧事的。這才趕忙再三叮囑了喜兒一定要將事情瞞得妥帖,絕不能透漏一點風聲。
自婚典當天,張少卿就對她一副冷淡的神色,阮青玉不是感覺不出來,可她總想著只要自己再努力一些、包容一些,總有一天他是能感受到自己的愛並會被感動的,可是事實卻並不容樂觀。婚典被打亂,情感受傷的還有同為新娘的阮青玉,可是張少卿並沒有在意過也不曾有一句安慰之言。
洞房花燭之夜,體恤著他心情不佳,阮青玉並沒有強求張少卿要留下來相陪,只是派了喜兒裝作探望的模樣去送了幾次茶水,可即使是這樣的小心思卻仍然是被他無情地駁回。
她是個習慣了接受愛的人,遇見張少卿之後也曾努力地學著去愛,可眼下她卻真真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嫂子在嗎?」。
張翾翾的聲音打破了阮青玉的悲情沉思,她才一抬頭便見著張翾翾提了暖爐進屋。
「是小姑來了,快些請進。本來應該我早起去與大家請安的,倒是難為小姑自己前來跑這一趟了。」
阮青玉臉上帶笑,說的每一句話都客氣妥帖。兩人各自客氣了一番,又找了個借口遣了喜兒出去這才雙雙落座。
「我才從哥哥那里,想著總是放心不下嫂子這便看看。雖是就要立春,可府中早早停了地龍供暖又遇著陰雨天氣,怕是還有些陰冷,給嫂子再送一個暖爐。」
「小姑有心了,我不礙事的。」
阮青玉仍是微微羞澀的模樣,絲毫沒有提起關于昨日之事的點滴埋怨,倒是張翾翾主動安慰起來。
「昨日的事情哥哥的確做得有欠妥當,包括他對于你的態度也不大順氣。可是他是這世上最好的人,他做什麼事情,有什麼選擇,一定都是有自己原因的。我們為女子的並不能時時知曉、事事參與。青玉嫂子是個難得聰慧的人,既然能一意嫁與哥哥為妻,這樣淺顯的道理還是懂的。」
「自然是的。既然嫁到張家來,我的一顆心自然也是全都在少卿身上的,即便有什麼問題也會依著他的想法來,小姑大可放心。不過,少卿他現在,還好嗎?」。
阮青玉的話也算是肺腑之言,雖然嫁與張家的短短一日中發生了太多令人不快的事情,可只要是關于張少卿的她便不會有任何意見。一夜未見,她仍是擔心著他的。
「唉,哥哥情緒確實不大好,與我也沒有說上幾句話。不過好在這幾日暫且不用上朝,給他些時間休息休息總會好的。」
「那,小姑可有尹的消息?」
踟躕幾下還是問了出來,見張翾翾邊喝茶邊朝著自己看了一眼,阮青玉又忙不迭地解釋到。
「我,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著尹早些平安回來,少卿總能早些好起來的。」
「原本我也是不知道的,臨走之時遇到了回來復命的侍衛,說是素素一人行至了東皇崖崖頂,大雨之中失足墜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