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柳。」
「柳柳?」
「是,少主。」
「已經月余,還是沒有一點消息嗎?」。
「確實尚未找到。屬下一直都跟在一線尋人,所有軍士輪流排班按著既定路線進行了全面搜查,仍未能找到尹小姐的下落。」
「愚蠢!她就在你面前消失,一個女流之輩在深山之中能跑去哪里。那東皇山就算再高大深遠,宰相府那麼多軍士出動,難道全然都只是光會吃飯不會干活的擺設嗎?」。
「少主教訓的是,是屬下失職。這就重新整頓人馬,從頭再行搜索。」
「尹府呢,有什麼動靜。會不會是他們先一步找到了人便藏了起來。」
「應該不會。尹元第二日便告了病假,一直待在府中未曾出門,尹家的府兵亦一直在山中尋人,同樣沒有收獲。」
`.``「嗯,你且抓緊去安排吧。注意,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明白。」
柳風跟在張少卿身邊多年,早成了左膀右臂一樣的人,若不是急紅了眼,張少卿也不會拿他來出氣。他不能理解,張府的軍士個個精兵強干,又有柳風這樣的人物領隊帶頭怎麼就任由著尹素問消失得痕跡全無了呢。
張少卿發了火不說話,既沒有讓柳風隨侍也沒有允許他退下。柳風不敢擅作主張,心中一時不知該進該退,只得依舊誠實地單膝跪著。
「你是否要休息幾日?」
張少卿這樣突然的問話,竟讓柳風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了。休息?毫無怨由地隨侍、保衛張少卿是他全部的生活,不,應該是全部的人生,因為連他的這條命都不是自己的。他從未將此當作一份公差,更何談休假。張少卿此前亦從未提過什麼休息,眼下卻突然有這樣奇怪的問話,柳風抬頭看一眼主子面無表情的模樣又很快垂下了眼角。
「少主恕罪,屬下不解。」
「張府從來不用心不在焉的下屬,我的內侍更不會需要呼喚兩遍才能出現。」
「屬下知錯,請少主懲罰。」
自東皇崖親眼見著尹素問墜崖之後,再回張府的柳風忽然就有些不一樣了。尹素問拼盡全力也要磨斷繩索的場景如同夢魘般盤旋在他腦海中重復播放久久不散,擾得他亂了心緒。
柳風手上曾沾過無數鮮血人命,也曾見識過男歡女愛真情假意,他自覺是可以冷靜超然的。可是他竟從未見過那樣的眼神,深深的絕望之中又有濃重的愛意,甚至還帶著一絲詭異的美麗,那冰藍色的眸子仿佛是個巨大的漩渦,輕易便會吸了人的心智。于是,他開始有些許心虛,不能再那樣心無旁騖地去當一把不識愛恨的利劍。
「起來吧。」
張少卿長嘆一聲,示意柳風不用再跪著,表情也有少許緩和。
「你雖身為我的內侍暗衛,卻並非籠中燕雀。我那樣費盡心思栽培你、鍛煉你,所以,你是個見過大世面的。倘若你要是一把劍,也一定是一把絕無僅有的上乘之作。好的兵器不僅要會殺人,更要永遠冷靜,無心無情、無欲無求,沒有什麼是比主人更重要的,你明白嗎?」。
「屬下明白,少主放心。」
領命告罪完畢,柳風才行過禮退出了張少卿的房間。那些細微的情緒變化,他原本尚不自知,經由主子的一番點醒之後才猛然驚覺自己真是罪不可恕。
「誰?」
他是特意揀了一條人少的小路離開,轉過一處假山之時瞬間朝著身後的山石之內出拳攻擊,這道跟蹤而至的眼光早已經被他察覺,就等著引到這隱蔽之處好動手。
「是我是我,快住手!」
來人雖是堪堪制住了他的拳頭,卻明顯雙手乏力不堪一擊,不過是個武學末流的。柳風心中明朗,倒也依言收了手,等著對方由假山之中現身後才又負手而立點頭致意。
「大小姐是有什麼吩咐?」
張翾翾應聲而至,一身淺色常服,滿臉不悅。
「柳大侍衛不必客氣了,翾翾不過是張家一個沒有實權的外養女兒罷了,怎麼敢對你有什麼吩咐要求。」
她揉著被擊痛的手掌,語氣不善,說的卻也是實話。死士暗衛與尋常侍衛不同,除了張少卿本人,柳風即不受任何人支使亦無需听從任何人命令,即便是張和出現,除了必要的禮節客氣以外,亦無需听命于他。
「大小姐言重了,不知跟蹤而來的人是誰,故而出手重了些。」
「哼,明知我功夫差還下這樣的狠手,不過是知道除了哥哥以外沒人能把你怎麼樣。」
柳風雖未行大禮,卻也是難得做了一番致歉意思的解釋。張翾翾是張少卿在府中唯一心疼關照的人,他心里清楚自然也不會太怠慢。張翾翾自顧自抱怨一番,倒也沒有再有糾纏生事。
「哥哥他還好嗎?」。
「還好。」
「吃食用度如何?」
「正常。」
除了婚典第二日見過了張少卿,張翾翾第一次見著他那樣傷心脆弱的模樣,此後便被傳話說勿要探望,未再與他見面。她心里焦急,不得已才堵住了柳柳來問話。
「好了好了,一個悶葫蘆隨便幾個字便來打發我,既然哥哥的狀況已經好多了我這就去看看他。」
「大小姐請便。柳風尚有公務在身,告辭。」
「哎,等一下。那個,尹有消息了嗎?」。
「尚無。」
「我仍有一事不解,憑柳侍衛這等卓然功夫、雷霆手段,怎麼會仍由尹在眼前墜崖而未能成功相救呢?」
「人有失手,更何況柳風並非如小姐所說那般神力。少主交代過尋人一事不得對任何人透漏,小姐若還有什麼疑問大可以去與少主親自求證。」
柳風言簡意賅地回應幾個字便匆匆離開了,張翾翾心中卻久久不能平靜。已過月余,尹素問仍是行蹤未定生死成迷,張少卿亦不知好壞,一場喜事卻落了個這樣的結局。
張少卿的書房門開著,像是知道了張翾翾要來。她信步進門便見著了正在奮筆疾書之人一身精致干練的公事打扮,神色嚴肅,看起來倒確實不像精神不濟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