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舍利子 第八十六章 明月夜,短松岡(3)

作者 ︰ 戀雲裳

「與我撒嬌也不起作用,這酒斷然是不能再喝了。」

心澈板著臉訓她,她殷紅的小嘴一撇,先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隨即便一頭歪歪扭扭地倒在了他的肩頭,小手還緊緊地抓著他胳膊,他的心忽然就漏跳了幾拍。

「女孩子家家不要貪杯。以後也要記得,知道嗎?」。

替她整好一縷碎發,心澈的聲音溫柔低沉,像是三月里的春水。自從尹素問成了孩子心智,他就被動接受地習慣了她時不時愛黏在自己身上。

「記得了記得了。原來你也這般嗦,不像是個哥哥倒像是爹爹呢。」

尹素問說的俏皮,將自己都逗笑了,整個臉都埋在了心澈的臂彎里。山中時日漸長,心澈習慣了被這兩人時不時地打趣,沒了原先的嚴肅感,自己也時不時會跟著淺笑幾下。此時的尹素問像個少不經事的小女兒,他倒希+.++望那上原府真正的父親能有自己這模樣,起碼她不會再有那些苛待的遭遇。

「和尚哥哥,我知道,你總是擔心我的。」

「嗯?」

「你總是想著我丟了一大段時間的記憶,太多的空白在心里堵著會不開心會著急。其實呀,這樣也挺好的。雖然也偶爾會有奇怪的影像在腦子里閃過,可不知為什麼,我總隱隱感覺那些找不到的記憶並不算美好,所以記不記得對于我來說沒什麼區別。現在的我沒有負擔過得開心,你們都陪在我身邊,多好。所以,別再為我憂心了,好嗎?」。

她關心著心澈的一舉一動、一悲一喜,知道心澈的每一個小習慣,更能體會他對自己的每一分關懷。他時不時輕皺的眉心,幾次欲言又止的模樣,都感同身受地存在了她的心上。不想讓他有負擔,不想讓他不開心,這就是尹素問最大的心願。她說的誠懇,讓人心動。

「好,不擔心。」

「何說,我們原本就是認識的。只是可惜了那些記憶里,也丟掉了與你相識的那一段。」

「無妨,我們已經重新認識過了。」

臂彎里的人兒巧笑一聲,她不知道原來這個總是一臉嚴肅的僧人竟也是個伶牙俐齒會說話的。這樣的重新認識,也很好。

「那我以前都怎麼稱呼你的?」

「尊稱,師父或大師。」

「那樣多不好,生分又俗氣,無趣得很。還是現在好,和尚哥哥你說是不是?」

「是。」

她多吃了些酒,他便時時順著她。他沒有說,其實往昔的時候她也會偶爾直呼其名叫他「心澈」,如那個星輝熠熠的山寺夜晚,她是那樣堅持地說著「心澈,我在意你的生死健康。」那時的她眉宇間總有一股孤勇的英氣,那時的他們誰也不會想到月余之後的明月夜里,她會軟糯糯地躲在他臂彎里小憩。

緩過了一陣酒勁,尹素問換個更舒服的姿勢倚著,一面看著晴朗的夜空數星星,一面與心澈說話。

「和尚哥哥今天是不是也想家了?」

「僧人本無家,又怎麼會想家。」

「我是說那個叫做雲居寺的廟宇。雖隔得遠,今日正午也還是能隱隱听到寺中十五鳴鐘的聲音,若真的沒有想念,又怎麼會在那鐘聲之中如此傷感呢?」

「我雖從小生長在雲居寺,卻是經年外出歷練的。寺廟對于僧人而言更多是修行的道場,而修行又是無處不在、處處皆可的。你還小,尚不懂這些,只管好好養傷照顧好自己即可。」

尹素問連著雲居寺一起忘記了,卻也知道山寺每逢十五便會鳴鐘。今日正午的風向恰是從山頂至山谷而來的,鐘聲之中的心澈似乎心事重重。忍不住問他,他卻又顧左右而避談。

他不願意說,她便也不再問。只忽然像記起了什麼一樣,自貼身的衣袋里取了一個包好的巾帕來。

「和尚哥哥,這是送你的禮物。」

銀色月光之下的尹素問半跪在藤椅上,雙手捧了包裹細心的巾帕小心翼翼地遞到了心澈面前,如同虔誠獻祭的信徒。

手帕內包著一串精心修復過的念珠,圓潤飽滿的田白玉珠子中間等量穿插著九顆菩提子,在皎潔的月光之中自有一股柔美靜謐。心澈有些疑惑地接過念珠查看,認出了此物正是自己此前損壞遺失的那一串。

「之前收拾屋子的時候見著你那里存著兩串頗漂亮的珠子,看了看才其中一串已經被摔得不成樣子。我雖是不懂鑒別佛家寶物的卻也看得出這串珠用料上乘意義非凡,它們此刻在這里出現來想來也是受了我的連累才會被摔壞,所以便自作主張地拿了去修復。喏,看看喜不喜歡,素素手藝不精,和尚哥哥不許笑我哦。」

那兩串念珠是雲居寺傳承給心澈的加持之物,他平日里小心珍惜只參加尹素問婚典當日才佩戴,沒想到因著救她墜崖而摔碎了一條。如今又巧合地被她修復,也算是失而復得的緣分。

那被修復串珠本是由54顆同等的田白玉圓珠組成,一氣摔碎不少之後便再找不到合適的珠子補上,尹素問靈機一動便找了九顆形制相配合的菩提子穿插其間進行點綴,順便也補了那玉珠不足的空缺。她親手修復的串珠雖手藝生澀卻自有一番純樸可愛。

「金玉本是身外物,緣聚則來緣散則去,不需要刻意修復的。倒是這修補的用料頗有意思,我竟不知道這深山峽谷之中還有如此上乘珍貴的鳳眼菩提子。又或者,是素素你出山入市買來的嗎?」。

串珠上的九枚天水鳳眼菩提子雖形制不大卻品相極佳,深宮禁苑多見而民間少有如此價值不菲的東西,既不可能是深山之物那便只能是店市而來。一想到尹素問很有可能已經偷偷出過山,心澈的心中就不自覺地有一絲心驚。他此前曾不止一次地囑咐過她深山與市井皆不可去,太深的山中難免有危險而市井之中難免有舊人,在她身體完全康復之前,他是懷著怎樣忐忑的心思在時刻關注保護著她不再受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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