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齒或不齒對于如今的我來說根本不重要,從與你的第一次談話開始,那個何采薇早就沒有了自尊與自愛。至于謀害尹素問,我亦不會否認辯解,你猜得沒錯,全都是我做的。只不過你要知道,對于她來說那不算是撒氣,只是小懲大誡的報復而已。」
提及尹素問,何采薇的臉上盡是不屑與嘲諷,言語之間更夾雜著一股怨恨戾氣。她的眼神異常猙獰,縱然是心澈這樣沉穩的人看上去,也仍是覺得心中一驚。
「想不到,那個曾經懸壺濟世善良悲憫的醫者何采薇竟然會有這樣可憎的面目。你可記得,你們曾經情同母女親如姐妹,當初還是你親手救下了她的性命!」
「對,是我,是我親手救了她的性命然後引狼入室毀了我自己的幸福!所以,我才會這樣恨,恨她也恨我自己。你可知道,當你接二連三地狠狠拒絕了我之後卻又允許她去依賴你的懷抱,當她興沖沖地告訴我要與你喜結連理的時候,就再沒有了什麼情同母女親如姐妹。」
「不論什麼原因,你都不能起了害人的心思!那是一條通往無間地獄的絕路,你怎麼能那樣作踐自己、傷害別人?!」
「都是她逼我的,是尹素問,全部都是因為她!」
那樣的歇斯底里不似往常的溫良做派,真正到了承認一切的時候,何采薇已再沒有任何好要顧及的。她也曾經兩次嘗試過溫柔親近、好言相勸,也曾經在面對尹素問時念及過一點舊情。可是,真的沒有辦法。若不是那個的憑空出現,她的愛情和人生不至于這樣毀滅,所以,她是恨的。那樣的仇恨讓人難過卻也痛快,終于不用再過那樣小心翼翼、反復猶豫、求而不得的生活了。
「曾經的你屬于佛祖,我沒有辦法與天去爭,所以我只能放手。可是,如果那個搶奪者變成了尹素問或是其他的任何,我絕不甘心。她搶了我的愛情改變了我的人生。她該死!」
「何采薇。你听著。從來沒有什麼搶奪,沒有婚姻沒有還俗,我早已拒絕了她。」
「你沒有!對于她,你的心里從來就沒有過一絲真正的拒絕。你那些言之鑿鑿的所謂底線。與她無關。」
一聲無奈長嘆。心澈雙手合十于眉間,像是祈禱又像是懺悔。每一次每一個人,從張少卿到何采薇。他們總是喋喋不休、聲嘶力竭地痛斥,逼著他承認與尹素問的情愛糾纏。殊不知,那個「愛」字卻是他百轉千回焚心蝕骨都絕不能言說出口的痛苦。
「何施主,真不敢相信,你竟會變成這般模樣。不論什麼原因都不能夠成為你痛下殺手的借口啊!預謀殺人那不叫勇敢,那是邪惡,是狠毒。原本我以為,當初暗地里包容、原諒你故意將張少卿帶入山谷算是一個善舉,如今看來卻是過于心軟,若是早些將你揭發,或許也不會走到今天這般田地。如今尹素問安然無恙,我來找你亦不需要尋釁報復,一場告別,你若還存一絲善念日後便好自為之吧。希望你能記得,今日的墮落全然是心魔所累、咎由自取,與人無尤。阿彌陀佛。」
「心魔?呵,心澈你可知道,你又是多少人的心魔?」
她很想努力地睜大眼楮再仔細看看眼前的心澈,好好記住他的模樣,可是雙眼卻始終被模糊洶涌的淚水佔據。那淚水滴在嘴角,咸苦酸澀,不是滋味。
「心澈啊,我第一次這樣叫你,直呼你的名字而非佛號。在我心里,你可以是聖賢是英雄卻不是什麼僧人或神佛,我喜歡你,一直都只有你,這樣的喜歡卑微渺小,從來沒有得到過你的注意和認可。那時我初見你,你明明就在我身邊我卻覺得與你相隔了十萬八千里,你是那樣美好又那樣遙遠,遠到可望不可即。我的喜歡便一直藏著掖著不敢說起,你要做你的僧人,以後還會是佛陀,所以我只能靜默不語默默地支持你。可是後來,我明明是有那麼一絲希望和可能的,只是因為尹素問的出現,所以你便毫不留情地拒絕又拒絕,親手斬殺了我那可憐的愛情。你可知道,這世間最殘忍的事情是什麼?是瀕死之人曾經有過生的希望,然後又那希望其實只是黃粱夢幻鏡花水月。」
心澈行走過紅塵穿透過俗世,也見識過各式各樣的眼淚,即便如此,何采薇的眼淚卻仍是讓他動容與不安。那樣的絕望與傷心,軟弱又無助,看上去卻不再像是一個蓄意謀殺的凶手。
「采薇,你不是一直想讓我這樣叫你嗎,我這樣做了,又能怎麼樣呢?于道義上我不曾虧欠于你,于情感上我沒有辦法觸踫任何兒女私情。作為曾經的舊相識老朋友,我不願看到你這般模樣,可是,即便你怎樣質問,我都只有這一句話。若一定要說愛,那麼,我只愛眾生,從未單獨愛過某一個人。」
「你口口聲聲說不愛她,說你只愛眾生,可是我呢?你連那給予眾生的一點點愛都不願意分一些給我,又何必在這里妄自標榜?人人都說你佛法無邊普度眾生,卻沒有人知道你實則冷漠無情敢做不敢當。你從來波瀾不驚無欲無求,唯獨只有尹素問的出現你才會有一點不一樣的感覺,只有她才能讓你哭、讓你笑、讓你害怕、讓你困擾,這樣的一個人,你竟然告訴我說你不愛她。心澈啊,我的大師,你是何其地虛偽又是何其地可悲!」
半掩的竹門被猛地撞開,一臉驚詫的尹素問出現在門前,淚流滿面。
「何,這一切真的都是你做的嗎?!」
心澈不在身邊,尹素問小睡了沒一會便被噩夢驚醒。她本意是想找何采薇來聊聊天順便將那把防身的匕首歸還。沒有想到,自己還未進門便听到兩人爭吵的聲音,更無意間听到了這一連串極其可怕的事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