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可有什麼打算?」
提及尹府的兵權,老管家亦是滿面愁容。他看向尹素問,尹素問卻沒有看他,片刻的愣神思索後,才短短地說一句,「棄車保帥吧。」
上原府在尹元手中歷經兩朝而繁榮日盛,再加上他心有所念多年籌謀,握在他手中的軍士力量盤根錯節又何止一批千百人的府兵或京城戍衛軍那麼簡單。按照他臨終時對自己的交待,除了京城之中的戍衛軍、京城周邊的九個州縣,最重要的便是幽南十二州中的南州與雲州。
如今尹元暴斃,尹家京中軍權被奪,往日里所謂的親近之友自然會鳥獸而散。尹素問一個弱女子剛剛主事,想要重振門楣少不了兵權做倚,南、雲二州鞭長莫及自然是顧不上了,如何能夠想辦法奪回京中勢力才是當務之急,若是足夠幸運的話或許還可以拿回周邊的幾個州縣。每每思及此事,她便會有一番心慌氣短難耐之極的頭痛感。
「可有打听清楚,京城戍衛軍的兵符與轄制權究竟在誰的手中?」
「回稟小姐,按照多方打探的結果來看,如今的兵符仍在軍中,府兵與戍衛軍也沒有什麼異動,但奇怪的是真正轄制軍中權力的人卻並非是王家。我們目前的渠道深入不到軍中的機密高層,至于那個真正在背後操縱的人究竟是誰,目前還沒有任何消息。」
尹元病重之後的幾日之內,尹家在上原府的全部兵權就落入了王家人之手。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包括尹素問在內也是這樣認為的。不過,當前日里她派出的近衛將王安義徹底拔除之後,他手中所掌握的所有軍力卻沒有任何喪失主帥之後的異動,而她同時派去接手軍務的尹家人則直接被攔在了軍門之外鎩羽而歸。那個時刻她便知道了,上原府的兵既不在尹家手上,王家也沒能留得住。
「會是誰呢?張少卿?」
「小姐,您說什麼?」
各種可能的想法在尹素問的腦海中迅速掠過一遍,她喃喃盤算著,最有可能的也只有張少卿一家了。不過。老管家問她。她卻是沒有正面回答。
尹家上下與上原府內外,尹元留給她的似乎正是一個看不清理不明的惶惑泥團,無法求助的自我救贖全然都放在了她一個人的肩頭。她忽然記起了一個人的名字,「李修茗」。尹元密櫃中遺留的另一封信還在自己身上。她需要盡快去會會那個人。或許還能有些幫助。
如今的尹家除了南珠,尹素問總是不大相信別人的,即便是老管家已經盡力地表明了自己的忠心。她仍然沒有將自己全部的心思和盤托出。不過,他畢竟算是尹元在世之時的親近之人了,想起那個陌生的人名和信箋,尹素問自己是一無所知的,只得裝作不甚在意地隨口向老管家打听了幾句。
關于李修茗,老管家也只是听過其名而未見其人,在伺候尹元的過程中听說過這樣一個人卻不算認識,平日里听了主人的吩咐,也要尊稱對方一聲「李老」。就他所言,那李老的確算得上是尹元生前的好友,不過卻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江湖人士,既不在朝中為官又不主動出現在尹府,平素多是尹元主動邀請其指點迷津。尹家老爺這樣低調清冷之人對其尊敬贊賞之余更稱兄道弟,經常會送上各式的慰問禮品加以籠絡,可見也不是個平凡之輩。
「小姐,關于那位李老,老奴並沒有見過本人所以所知著實有限。只額外知道一點,此人雖身在江湖倒並沒有什麼俠義英雄之事,只是尤擅經商頗有家財,如今府城的各類商行之中都有他的人手。」
「李老?這樣看來倒確實是個頗不簡單的大人物了,也不知他要再見我會不會還念家父一段舊情。」
老管家就自己所知的言無不盡但並不知道尹元留信之事,所以也不明白尹素問為何會突然問起那位神秘的老者。不過他是善于察言觀色的,又知此時非同尋常,尹素問要做什麼總有自己的道理,所以也不會多問,只靜靜听著她的吩咐。
「那關叔,你可知道在哪里能夠找到這位李老嗎?」。
「這可是為難了。此前老爺他們會面都是自行安排的,我並沒有單獨去邀請過那位李老,所以也不知他的具體府邸或住處。」
「你不是說爹爹會經常派人去送一些禮品之類的東西嗎,這些事情總是經由你手的吧?」
「贈送禮品的事宜確實是老奴經手操辦的,不過也並不是送往李老府邸的。」
「那是送往哪里的?」
「這??????」
兩人一番略顯尷尬的交談之後,老管家確實是給了尹素問一個紙條上的地址,不過又支支吾吾地言說那地址並不是什麼好地方,她若真的要去尋人,千萬不要自己一個人前往,免得遭遇什麼難堪和麻煩。
尹素問收了地址,卻是沒有對老管家的話過多上心。她如今空有一腔報仇的熱血與精進的功夫,只要不是修羅地獄,她都敢只身闖上一闖。即便真的是什麼地獄之所,她也是不怕的,不再是當年那個脆弱不堪的尹家大小姐,她用了十年的時間臥薪嘗膽,又在最後一刻忍得住痛刮骨療傷,生生將張少卿那塊腐肉除去,如今的她已經是個健康又堅強的斗士了。更何況,她的靈魂里還嵌著一副金剛盔甲,無堅不摧,時時刻刻護衛溫暖著她。
「小姐,你若是覺得乏累便再多睡一會兒吧。那關叔也實在討厭,非要闖了進來,如今好不容易將他打發走了,小姐也不用再著急。」
南珠心疼自家小姐辛苦,尹素問卻不覺得有多麼疲累,整整兩天的酣睡她休息得極其舒服,所以才能又積蓄起可以奮斗的力氣。那幽暗卻溫暖的沉睡之中沒有夢境,只有無比踏實的心安感覺,再想起來卻又總覺的似曾相識。
是他來過了嗎?所以昏暗里才會有熟悉的水檀香味。尹素問抓起衣衫被角仔細地嗅一嗅,但是什麼都沒有。又或許,真的只是她昏睡中不明所以的自以為是吧。
「珠兒,醉酒那晚是你將我帶回房間的嗎?這兩天也是你一直守在身邊伺候的?中途可有什麼外人來過?」
「我的好小姐,你快好好躺一會別再胡思亂想了吧。每時每刻當然是要珠兒親自伺候著的,換了別人我可是不放心。」
南珠只以為尹素問是沒來由地犯了糊涂,溫柔地幫她摘了外衣又鋪好床鋪,要哄著她多睡一會,卻是忘了說最後一句。那個冷月有風的暗夜里,自己是在里屋的床榻之上了醉酒熟睡的尹素問,並不是在什麼庭院的石桌之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