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想著，張翾翾的眼淚便止不住地流，一顆顆滾圓的淚珠撲簌著落下，亮晶晶的眼眸里全是委屈與祈求。她舍不得張少卿，也舍不得尹素問，更舍不得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要離了自己而去。她哭著喚幾聲「」，瘦小的身子顫抖得厲害，尹素問便也跟著淚流滿面。
尹素問是下定了決心要斬斷她心里的那一點點幫忙挽回的心思，可真的見著她流淚自己卻又先忍不住傷心起來。她以為自己的心早應該變得硬如石鐵，可事實上，換了身份、變了初衷，她不過還是當年那個渴望溫情相擁的尹素問。
張翾翾顧不上擦一擦自己的眼淚，只是一點點溫柔地拭去尹素問眼角的淚水，低了頭不再看她的眼楮。
「哥哥喝醉了，醉的一塌糊涂。他向來是個很有節制的人，總說什麼成大事者是要懂得取舍與克制，我從小跟著他見他對人對酒都是如此。可是後來才，在你身上，他從來不是如此。」
尹素問縴長瘦白的手指被張翾翾握在掌中，一下下輕輕的描摹著，像是小女兒的游戲又像是戀戀不舍。尹素問沒有再阻止，她便依舊溫柔地訴說，字里行間全都是關于張少卿的種種。
「在大部分人的眼中，哥哥像是一尊怒目金剛，有智慧、有才華、武藝高強又冷靜殺伐，若說真有什麼不好的地方，無非也就是被人們曲解的心狠手辣罷了。可是，見著他那副醉生夢死的憔悴模樣。你才會知道他從來都不是什麼金剛，不過是一個有口難言的可憐人罷了。我從未見他醉酒醉得那樣難過，他曾說，你那一刀捅下的傷口時不時會疼，他也曾流著淚問我，他的素素究竟是去了哪里。可是，我卻只會難過而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張翾翾的話溫柔動人情意滿滿，話音落在眼淚里又平添了幾分真情實意的傷感。她的話仿佛真有什麼神奇魔力，險些就要將尹素問拽回那經年的桃花舊夢里了。所以，尹素問只能听著。又強迫著自己听後即忘。關于那個男人。好與壞的她都不願再有片刻想起。
「翾翾，你吧。想說的、能說的我都已經說過了，今日言盡于此，我與張少卿再無半點瓜葛。若是上天垂憐此生便不會再見。若是孽緣未盡。再見之日卻是成為仇敵之時。不如不見。」
「當真沒有一點遺憾與不舍？」
「遺憾已逝，再無不舍。」
「你是真的愛上了那個心澈師父嗎？雲居寺里的心澈？」
「什麼？」
張翾翾毫無征兆地突然提起了心澈，尹素問的心便也跟著一緊。她終于肯抬頭看向自己。悲傷的眼神里卻又含著怨氣，她認定了，這一切都是因為心澈。是心澈打敗了她的哥哥，搶走了哥哥的尹素問。
「翾翾，你？！不是那樣的！」
尹素問又氣又怒，她不知道張少卿是有意無意地與張翾翾說了些什麼，更沒想到會把心澈卷了進來。心澈，這個名字同樣是她不能再提起的傷處。
她幾次開口，想要一氣將自己與張少卿怨憎糾纏的過程全都說了出來，讓張翾翾自己好好判斷一下其中的是非對錯，讓她知道心澈和張少卿究竟是兩個怎樣的人。心澈那麼好，她怎麼忍心讓他被人誤會。可是，在張翾翾的灼灼目光之下，尹素問在最後一刻仍是選擇了放棄，緘口不言沒有多一句解釋。
在她心中，張翾翾是最後一塊淨土，干淨明亮，沒有仇恨污染沒有牽絆，自己曾經那樣用心保護過的又怎麼舍得幾句話就徹底將她毀了呢。張少卿是她的救世英雄、金剛羅漢，尹素問不能那樣狠心。
長長的一口嘆氣，尹素問想說的很多，最終卻也只剩了寥寥幾句。
「我曾經傾盡所有地愛過張少卿，奈何被辜負、拋棄和背叛，最後什麼都沒了，只剩了謊言、怨氣和仇恨。因為那樣的愛不再純粹，所以我們分開了。後來，我死而復生變成了一個全新的我。關于心澈，我可以毫不掩飾地承認，我愛他，但也只是愛他，無關風月不願佔有。這樣的愛完全不同于曾經的愛，或許旁人不能理解，我自己亦不願提起，只能說那是一種奇妙的感覺，如同生命對于日光的向往，不可說不可言。」
尹素問並不期盼張翾翾能夠理解或體諒自己對于心澈的感情，只希望她能夠保存好那份善良的本真，不要去盲目仇恨或誤解埋怨。對于心澈，尹素問總是找不出更合適的語言來形容，或者說在他的面前，什麼樣的語言都顯得過于蒼白刻板。他是心澈，她愛他，卻又不能愛他。
這樣的愛張翾翾不能理解，她沒有見識過心澈那樣的人，但是卻又似乎能夠明白生命對于日光的向往。毫無怨由地愛著，全心全意，不可放棄，所以，她有了一瞬間的猶豫。
「翾翾，我不想與你討論恩怨對錯的過往，也不想隱藏對于心澈的愛戀，這些已是事實的曾經我沒有辦法忘卻。只能告訴你，張少卿和我，我們都已是深陷泥潭的人了，再沒有什麼資格去談愛和未來。可是我希望你能夠永遠干淨明亮，你是個好孩子，不應該要卷進這樣的生活。」
張翾翾猶豫的那個瞬間，尹素問已經看到了她藏于袖中的薄刃匕首。這個傻孩子，從她下定決心要來尋找自己的那一刻起，恐怕不只要越過府邸的重重關卡，更要越過她自己心里全部的愛與不舍吧。歸根到底，張少卿是她的日光和全部向往，值得她奮不顧身地求一個結果。
尹素問的指間月兌離了張翾翾微涼的掌心，一點點慢慢抵在了她袖口的刀尖上，語氣悲涼。
「又或者，我的翾翾，除了張少卿，你是真的不要我這個了。」
多可惜，想留給她最後一片陽光，她卻偏偏要拋卻所有地投身黑暗。(未完待續……)
PS︰他是她的救世英雄、金剛羅漢，她總要為他求一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