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玉與尹萱萱目前應當還算是在合作而張少卿的桃花林則是專門為尹素問而建,稍一思索,阮青玉便明白了她這樣瘋狂之舉的真正目的其實並不是在針對自己。更何況,遭遇如此無賴之人且不能撕破臉徹底對立之時,除了無限忍耐,阮青玉想不到更好的應對之法了。
她忍了怒氣不再說話,像是默認了尹萱萱的為非作歹,尹萱萱便笑著往她身邊靠近些。
「阮也無需惱怒于我,人性本惡,或貪心不足或損人利己,人人都是一樣的。我尹萱萱從來活得瀟灑自在,不像你,窩在這小小的園子里等一個偶爾到來的好運氣,愛不敢愛恨不敢恨,也是可憐。」
阮青玉自覺情路坎坷愛無所依卻從沒覺得自己可憐,尹萱萱這樣一說倒是瞬間戳中了她內心深處一直避而不及的地方。愛不敢愛恨不敢恨,怎麼听來都像是個惡毒的詛咒。
「那是從前,剛剛嫁入張家的我或許是這樣的,如今卻是不同了!」
「很好,我要的就是阮這樣的態度。」
尹萱萱開心起來,阮青玉便覺得自己是又與她莫名站在了同一處狼狽為奸。她是鐵了心要纏上自己,不能招惹又避無可避,阮青玉只得重新調整情緒強壓下那股強烈的鄙夷厭惡之感,仍是一副好言相勸的模樣。
「既是一定要共同進退的人,我便絕不會言而無信。答應你的事情也一定會辦到。但是你必須要給我足夠的時間,張少卿是什麼樣的人物,哪里是那樣容易就受了旁人擺布的。」
阮青玉出于無奈必須要幫尹萱萱嫁入張家鋪路,但一面抵不住自己心里的不情願,一面又礙于面對張少卿時的束手無策。所以截至目前,一時並沒有什麼實際行動,與尹萱萱解釋之時倒也半是敷衍半是真心。
尹萱萱縴瘦的指節一下下敲打著厚重的案桌,狀似听著阮青玉這樣意料之中的解釋,眉頭卻是越蹙越深。她並沒有急于反駁阮青玉的敷衍,只輕輕卷起衫袖露出了一小截青紫斑斕的手臂來。
「阮青玉。我沒有時間再等了。」
她流離失所多日。身體瘦弱連著肌膚也不似原先光澤但此刻那雙干瘦的手臂之上卻縱橫交錯布滿了顏色不一的傷痕。有的淤青有的見血,最重的幾處才薄薄結痂,顯然不是意外所致。
燈下的傷疤恐怖,配合著尹萱萱瘦削面龐與陰翳眼光更是讓阮青玉看得後背發涼。
「這!這個絕非是我的意思。也絕不會是少卿所為!你我之事並沒有其余任何人知曉!」
「我自然知道。」
尹萱萱放下衫袖。回身撐著案桌艱難做幾個深呼吸。像是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臉色卻陰沉難看得仿佛能夠滴水成冰了。她的行跡一向隱藏得不錯,仍是莫名遭了一頓毒打。原本已經是被扔出府城之外的人了,奈何天可憐見還留了她一條活路。
「即便你有那憎恨我的心思也沒有那樣狠厲的手段。折磨毒打到將死未死之地,再灌一壺能夠聾啞的毒藥趕出城外,確實是要比一刀了結來得更解恨呢。」
尹萱萱說話之時眼神倉皇迷茫,像是又回到了那個風雨交加的夜里,親眼看著自己是如何艱難地匍匐蜷縮于泥水之中殘喘求生。阮青玉一時茫然,半是驚訝半是疑惑。
「你是說,有人毒打折磨于你,還給你喂了毒?是誰?」
「哼,是誰?」
尹萱萱輕笑幾聲,像是在自問自答。
「這世間憎恨我的人不在少數,有這樣本事的除了你便只有尹素問一個人了。你沒有那樣的手段膽量,便只能是我那位好所為。」
「尹素問?」
「自然是她,性情大變之後倒成了個狠角色。好在天不亡我,她並不知道我有解毒之法,更不知道有你的暗中支持。」
「倒是我不小心礙了她的好事。」
阮青玉嗤笑一句,心中一個聲音同時暗嘆一句,能夠讓尹萱萱徹底消失或許也不是一件壞事。
「阮青玉你要明白,如今幫我對你而言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此刻你我是相互幫助的盟友,下一刻也不至于翻臉變成仇敵。而尹素問是什麼樣的人?是人面獸心的蛇蠍美人,只要她一日不死你就絕不是她的對手。與其等到某一天你落個比我還慘的下場,不如眼下便看清形勢,早做準備的好。」
尹萱萱輕言輕語,半是蠱惑半是誘導,像是地獄勾魂的鬼差隨隨便便就要迷了人的心竅。
阮青玉嫣紅的長指甲一下下相互攪弄著絲帕,心緒不定間一個不小心就折斷了幾根。她曾親見過尹素問,也曾與她討價還價得了一個承諾,她雖不善識人卻下意識覺得尹素問沒有說謊。
愛與不愛,嘴巴說的了謊眼神卻騙不了人,尹素問的眼楮里早沒有了張少卿的模樣。而自己之于張少卿雖然沒有得到期望中的愛情,在今夜這樣的危急時刻,他總還是願意讓自己在懷里躲一躲的。
但是,尹萱萱所言也並非全然沒有道理,尹素問既是那樣狠辣惡毒之人,誰又能保證未來的某一天她不會卷土重來呢。阮青玉一時有些迷惑,並沒有如方才一般理直氣壯地應了尹萱萱所言。
「阮。」
尹萱萱在她耳邊輕喚一聲,制住她的肩膀強迫她看向自己。
「阮,你知道的,張少卿並不愛你。男人的溫存柔情只是一時,更可以隨心送給萬千女子,你從來都不是他心尖上的那一個。恩愛不可及,溫存又短暫,他從來薄情,唯有孩子才是長久的。你與我同在一處,便是保住了孩子保住了往後的日子里不會再是孤單一人,兩者孰輕孰重你總要選一個。」
「孩子??????」
尹萱萱的話如醍醐灌頂,阮青玉第一時間抓住了最重要的兩個字︰孩子。沒錯,她曾受過無數委屈也知情愛從來虛妄,唯有孩子才是她最不能放棄的。
「你,你一定會幫我保住這個孩子?」
「放心,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總不會讓你獨自溺水。」
阮青玉眼眶潮濕,記起了尹萱萱所說的「香薰微毒」之言,想要保住孩子必定要依她所言,她再無從選擇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