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
顧朝歌爬到岸邊時,顧清風正好將顧青岩撈了起來,顧朝歌和一群人七手八腳將顧青岩扯了上來,又將顧清風拉了上來。
「二哥,二哥…」渾身濕漉漉的二哥,毫無動靜,顧朝歌探鼻息的手抖得厲害。
二哥還活著,只是被嚇暈了,可顧朝歌的腦子里滿是前世二哥慘死的樣子,滿臉淚痕看向顧清風,「大哥,快去請大夫,快去請大夫。」
「不怕,朝歌不要怕,二弟只是暈了。」顧清風拍著顧青岩的臉安撫顧朝歌。
「我來看看。」這時,一直站在一旁的周湛突然開口,听到周湛的聲音,顧朝歌猛地抬頭,死死看著周湛。
周湛,周湛,原來二哥怕水的罪魁禍首竟然也是他!
周湛本上前的腳步因為顧朝歌抬頭而停住,明明只是一個小姑娘,卻因為那嗜血的只有仇恨的雙眼,變得面目猙獰,仿佛惡鬼。
他不知道,顧朝歌現今本質就是只惡鬼,帶著滔天恨意死不瞑目的惡鬼。
周湛略微晃神,他剛說了個「你」字要解釋,那小姑娘就突然開口,聲音尖銳,「不要!」
周湛腳步頓時僵住,還不等他說什麼,撞得顧青岩一起落水剛被婆子救上來的丫鬟珠雲,渾身滴水猛地對著顧朝歌跪下了,「是奴婢的錯,姑娘不要怪,是奴婢的錯。」
說著竟對著顧朝歌‘砰砰’磕起頭。
平侯府的人都皺起了眉頭,顧朝歌看了她一眼,似是沒听見,扶著顧青岩放到了顧清風的背上,抓過丫鬟遞上來的披風,蓋在了顧青岩的身上。
周湛額頭青筋直跳,對著珠雲冷冷吐出一個字,「滾」。
顧清風親自背著顧青岩,拔腿就跑,顧朝歌拎起裙擺就要追,眼前卻被跪著的珠雲擋住。
「求姑娘饒命…」珠雲沒听顧青岩的話,忽略他的話,竟然跪爬了兩步擋住顧朝歌去路,再次砰砰磕頭。
顧朝歌第一次見到如此沒有禮儀的丫鬟。
「大膽,還不讓開。」卉珍大喝一聲,就要吩咐人將珠雲拉開。
顧朝歌看看漸漸跑遠的顧清風,瞟了一眼立在一旁緊握拳頭的周湛,終于低頭看了一眼珠雲,「讓開。」
卉珍夕照上前親自動手去拉珠雲,顧朝歌剛要提步,被卉珍夕照拉起的珠雲忽而像是支撐不住,猛地跪地,徑自撞上了顧朝歌,顧朝歌措不及防,頭重重撞在岸邊砌起來的石頭上,隨即順著慣性落入了湖中。
「姑娘!」淒厲的喊聲中,周湛提腳重重踢了尖叫的珠雲一腳,正中心口,隨即不管被珠雲倒地帶倒的卉珍幾人,在才上岸的婆子反應前,反身跳入了湖中。
漫天的水花中,周湛在水中看到了不斷冒出來的血花。
周湛臉色一變直直往下游去,看到了正不斷下落的顧朝歌,血絲不斷從她的黑發中冒出,染紅了周圍的湖水。
周湛拼命沖下去摟住顧朝歌的肩往上游,顧朝歌恍惚中看到了周湛,在周湛摟住肩膀時猛然清醒了。
她瞪直眼拔下頭上的簪子,翻過摟著她肩膀的手腕,毫不猶豫拼盡全力一劃。
在這樣的時刻如此,是她瘋了,是她忘恩負義,可她忍不住,二哥落水後她滿腦子都是前世大哥二哥父親母親慘死的模樣。
前世,周湛身手好,騎射更是出類拔萃,就是這雙手,親手射殺了顧清風。顧清風當場身亡,父親母親受了刺激很快病故,沒多久二哥意外溺水而亡,平侯府轟然倒塌。
是周湛這雙手親自射殺了大哥,重活一輩子,她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只能如此直接趁亂下手。只要能避免大哥慘死,不管多傻多瘋狂多不可理喻的事,她都會毫不猶豫選擇去做。
簪子是顧朝歌特意挑過的,鋒利如刀,「唔。」一聲悶哼自周湛嘴里發出,猛地推開了顧朝歌。
顧朝歌咕嚕嚕嗆著水,在劇痛中被黑暗淹沒。
背著顧青岩回到房間中,看顧青岩轉醒才松了一口氣的顧清風,轉瞬就得到了顧朝歌頭被撞傷落水的消息。
顧清風僵立在原地,從來溫潤的面孔只剩下暴戾,「大夫,快去傳大夫!」
幾年前,比他還聰慧前途無量的二弟摔到頭,後來好不容易保住了命的二弟,和從前仿佛從未變化,可他再沒長大,他的一切,除去身高都停留在了六歲那一年。
二弟後,輪到妹妹了嗎?
顧清風的心亂了,很快,整個平侯府也徹底亂了。
得到消息趕的閔氏,路遇迷迷糊糊右手鮮血淋灕的周湛後,就看到了臉色漸發青毫無生氣的顧朝歌,張大嘴嘶聲喊了一聲‘朝歌’後,直直往前栽。
「…」巾幗不讓須眉,流血不流淚的閔氏就那麼昏了。
隨後趕到的侯爺,眼前一陣陣發黑,以往早已厥的他,在他最大的支柱閔氏倒下後,艱難站穩,推開管家相扶的手,「快,去取丹藥…最好的丹藥。」
管家渾身一凜,「是,侯爺。」
有底蘊的世家,都會存許多等級不一的丹藥,平侯府有高級丹藥,一顆八級丹藥,秘密藏了幾年。
當年顧青岩受傷後,因大夫說只需要用同為高級丹藥的七級丹藥,八級丹藥就留了下來,最後顧青岩卻傻了。侯爺顧城再沒有勇氣面對最小的女兒也傻了的結果,他第一時間準備動用平侯府最好的丹藥。
和顧城閔氏一起來的國公爺和國公,一個正催大夫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個正抱著周湛哭,听到顧城說的話,不約而同停了一下。
這一夜,平侯府徹夜通明。
顧朝歌再睜眼,已是兩天後。
顧朝歌醒來,睜眼就看到父親、母親、大哥、二哥,一個不漏的全守在她的床前,都是滿眼血絲面容憔悴,父親大哥胡子拉碴,二哥鼻子通紅,均狼狽不堪。
顧朝歌一睜眼,一夜又一夜徹夜不眠守著她的四個人同時都看到了。
「妹妹你終于醒了。」顧青岩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
顧清風沒哭,如釋重負喃喃,「醒來就好,醒來就好…」兩天前,他怕她變傻,兩天後的今日,他只希望她能醒來她能活著,不管傻不傻的只要活著,像二弟一般也好。
「醒來就好…」突然老了好幾歲的顧城閔氏,嘴角帶著笑,卻同時濕了眼眶。
顧朝歌看著他們,張嘴無聲說了好幾句對不起。
她失去意識最後一刻以及恢復神智剎那,想的都是周湛手到底廢沒廢。因為前世記憶,她失去理智後只想廢了周湛的手好保護家人,卻忘了想她要保護的家人……
顧朝歌無聲說著對不起,再次陷入昏迷中。
等顧朝歌頭疼頭暈惡心等癥狀緩解,她才知道了周湛的情況。
周湛失血過多也昏迷了一天,還在侯府養傷,因為傷了手腕上的經脈,周湛的右手自此半作廢,今後射箭騎術都會有所影響。
兩天後,周湛和顧朝歌再次見面,他手腕上還包著藥,瘦了許多。
她一頭及腰的青絲被剪了剃了,光著頭包著藥,瘦骨伶仃虛弱不堪,走一步要喘三口氣。
他們沒說話,也不用說話,眼神足以。
同樣的,滿滿的涼意。
可他轉過身,面對顧城和閔氏時,開口就是求娶,替自己求顧朝歌。
男女授受不親,大慶朝風氣再開放,他去救過顧朝歌去抱過顧朝歌,不可能當沒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