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這樣想下去太過沉重,我打算轉移話題,臉湊近他一些說︰「那個……墨……」
我沒想好要跟他說什麼,現在唯一能聊的話題就只剩鐘離曉和少卿的大婚,剛要說話,話頭被他截住,依然望著街對面一家賣豆漿的︰「姑娘帶我來到這個畫境,畫境之中也會存在當時的我?」
我沒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這樣問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對面賣豆漿的,臨街的方桌旁坐著個玄衣的,手里搖著一把折扇,折扇上淡淡紅色,臉上戴著銀箔面具,正是畫境之中的墨白。
我思考要怎麼跟他解釋,步虛畫境本就是個虛無縹緲的東西,但虛無也有虛無的規矩。我說︰「因為這幅畫境不是我為任何人而作。一般情況下每一個想要求得步虛畫境的人,都是想要回到一段特殊的過往,完成在現實中沒有完成的心願,可若是畫境中還有另一個他在做當時他所做的事,那他還如何完成心願,先把畫境里的自己殺掉麼?」說完覺得有點繞,繞的墨白有點蒙,又打個比方︰「若我為你作一幅步虛畫境,你步入這個畫境就會回到那時的你,畫境中不會出現當時的另一個你,然後你可以從那段過往重新來過。但現在我們只是旁觀者,來到畫境中只求看一段故事,畫境中自然有另一個你來做你當時正在做的事。」
他終于恍然大悟的點點頭,轉向我,問︰「那個時候,你在哪里?」
我手一伸指給他西邊蒼茫山脈。
我的陵寢建在那個方向,那個時候我就在公主陵里,他去扒一扒棺材應該就能看到我。
他順著我的手指望︰「鳳翔?」
我想我的陵寢在鳳翔應該也算是我在鳳翔,想完對他點點頭︰「嗯。」說話間,畫境中的墨白已起身,修長身形風度翩然,錦袍華貴,完全不像是從豆漿鋪子里走出來的。
我看著他的背影走入熙熙攘攘的街道︰「你怎麼會來這里?」
官家的府吏目若無人地騎著高頭大馬飛馳而過,馬蹄踏起滾滾塵埃,人群紛紛驚慌避讓避讓,街邊幾只飛鳥呼啦一聲飛上天空。他撐頭回憶,「看來明日就是鐘離曉和少卿的大婚。」
長安城里前幾日里傳過一段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的佳話。說有位相貌清秀的在竹林深處置茶會客,欲求知音,路過竹林的一位蒙面被玉蘭茶香吸引,與清秀相談甚歡,臨別時清秀吹簫作別,蒙面亦在一曲之內作了一幅墨竹圖相送。
這段佳話特征明顯,一听說的就是少卿和墨白,我回想少卿書房中的那幅三米長的氣勢磅礡的墨竹,大約就是出自墨白之手。
兩人就此結識,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墨白和少卿之交比水還淡,直到墨白收到請柬赴少卿的大婚,也只是兩人的第二次見面。
夜是一片繁星滿天,考慮到為觀看少卿和鐘離的婚禮還要在房檐子上趴一天實在太累,今夜需要養精蓄銳,于是早早熄了燈睡覺。
墨靈是將死人的意識游絲強行嵌入畫中所生,比不上常人的血肉與精神結合的好,意識控制身體要更困難,所以我比常人更加需要睡眠但卻更難以進入睡眠。好不容易才睡著,房門卻突然被扣響。我意識模糊地往門口瞥了一眼,門外昏暗的燈光在門上映出一個頎長身影。是墨白,他想叫我去玉蘭花林看故事。
我翻了個身,覺得口干舌燥,不情不願地開口︰「不去,明日不才是少卿的大婚麼?」
門外聲音十分執著︰「明日是明日的故事,今日是今日的,姑娘不去看看?」
我又翻了個身翻回來︰「不去說什麼也不去。」
門外聲音略帶惋惜︰「可惜,白讓我帶了一壺好酒。」
「你等我一下我正在穿鞋。」
……
三個月前少卿將這片玉蘭花林買下來,我覺得他是個敗家子,沒想到他從那個時候就打定了主意。三個月里在花林深處建起一座竹屋,竹籬圍起種滿花草的園子,籬笆上繞滿牽牛花。籬笆外是百里玉蘭花,籬笆內是一叢翠竹。翠竹下少卿和曉曉一席大紅的喜服,牽手走進竹屋。
屋內點燃一對龍鳳喜燭,整座小屋盈滿溫柔的亮光,沒有貼喜字,沒有掛紅綢,卻已然感覺有數不盡的喜悅。
我想少卿從認識鐘離的第一天起就想給她一個這樣的婚禮,在百里玉蘭花林間,在他們初遇的地方,只有他們兩個,只有一位美如玉蘭的新娘,一位風姿清雅的新郎。我看到鐘離曉朱紅的雙唇揚起闊別已久的燦爛笑容。這是我見過最美的新娘,拖著曳地紅服,每走一步都腳下生花。
我和墨白一路走來竹屋,看到玉蘭花已謝盡,奇怪的是走到竹屋下鼻尖卻盈滿花香。我好奇地瞅了瞅墨白,他不動聲色地望向窗內。
風雅的新郎執起精巧的玉壺,向兩只玉杯中置酒時,花香四溢。新郎執起一只酒杯,將另一只酒杯端給新娘,眉眼含笑。新娘有一雙滑如白玉的手,端起酒杯時微微顫抖,相互交纏的手臂,就像從此生命也交纏在一起。
夫妻共挽交杯酒,此生交付意中人。
我正納悶聞著香味不似是酒倒像是玉蘭香,就听見窗內新娘生氣的瞪著大眼楮︰「你糊弄我,這哪里是酒,分明是茶!」她每一次這樣假裝生氣瞪大眼楮的樣子都格外生動。
少卿似乎非常享受鐘離生氣的樣子,眯著眼楮笑著端詳良久,深深望著她的眸,嗅著她周身淡淡的玉蘭花香。久久的沉默,兩個人彼此相望,明明每天都黏在一起卻像闊別已久的戀人。「第一次遇見你,你一個人靠著父親的墓碑哭得滿臉是淚,我就在想,你需要一個依靠,至少哭的時候不是一塊冰冷的墓碑,而是一方溫暖的臂膀。從那時起我就打定了主意,我想成為那個依靠。」
他的聲音溫柔似水,說完忽然像喝醉了一樣揮手扔掉手中酒杯,一把將鐘離擁進懷里,交疊身影透過敞開的門投到屋外,滿天繁星之下。「即便是茶,從這一刻起,就把你好好的交付給我,娘子。」一句話,溫柔似春季剛剛融化的河冰。
鐘離手中酒杯掉落,從身後攀住少卿的脊背,大紅的喜服映的她雙頰通紅,和真的醉了一樣。
「夫君。」
……
我想少卿外表清秀沒準內心禽獸,他準備這場額外的婚禮是早已按耐不住心中的禽獸,事實上少卿外表清秀內心也很清秀,絕對沒有非分之想,人家真的是單純為鐘離曉準備這樣一場別出心裁的婚禮而已。婚禮過後兩人對花對茶,吟詩作賦,直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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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卿迎娶鐘離曉會一帆風順嗎?鐘離曉的初戀李涵又該如何?
大大們支持曉卿組合,還是支持曉李?
答案很快就要揭曉啦~依然晚八點不見不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