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池月一大早就提了兩個木桶,一個小噴壺,一把小花鋤,前去昨兒分配給她的花田。木桶里藏了她的包袱,她要找個地把包袱埋了,只留了幾片金葉子和幾個銀錁子,她現在只是一個花奴,可不能因為錢財被人盯上了。
天才蒙蒙亮,小河邊更是水霧迷漫,稍遠些就看不太清楚了。樓池月四下張望了下,找了塊大岩石後面,揮動小花鋤,挖了個深坑,把包袱埋了下去。填好坑,把草原樣覆蓋上去,輕輕拍實了,這才站直了身子,拍拍手上的泥土,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
「你在干什麼?鬼鬼祟祟的。」一聲零下八度的冰寒冷喝聲傳來。
樓池月嚇了一跳,循聲望去,天哪,極品帥哥,臉若刀削,臥蠶眉,眸如寒星,鼻懸膽,更兼那一身高冷酷的氣質,絕品呀。心里有個弱弱的聲音︰「帥哥,簽個名吧。」
「說什麼呢,大聲點,一點規矩都不懂嗎?」。帥哥的寒氣更甚了。
樓池月收回她白痴般的眼光,眼珠子一轉,應聲道︰「奴婢是司苑的花奴,見這河邊泥土肥沃,便想挖些泥土去養花,挖開了後才想起,花匠吩咐過鳳仙花要沙土為好,奴婢只好又把坑填了。奴婢比較蠢笨,容易犯傻。」
看她此時的憨笑,先前看到她眼波流轉的光華似乎只是他的眼花,帥哥眉頭蹙了蹙,看她還是一副我很傻但我很光榮的樣子,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離去。
太陽已經升起,晨曦的紅光,琉璃瓦的反射,整個皇宮迷離七彩,如置仙境中。
樓池月眯了眯眼,卯時三刻點卯,這還沒到點卯時辰,這帥哥能進皇宮內苑,也沒有太監引領,那麼身份很明顯,只有當今皇上的親子才有可能進得宮來。會是哪些個皇子呢?樓池月壓下心里的好奇,遠離這些禍根。
樓池月提了兩桶水,晃蕩著來到花田,其實是塊山坡地,種植著一大片鳳仙花,分為三塊,有三種顏色的鳳仙花,大紅的,白的,紫的。在這皇宮內苑里,鳳仙花最大的用途就是給娘娘們染指甲做顏料,其次是裝飾宮闈,再其次是花期過了,采摘些花葉睫送到司藥房入藥。
鳳仙花喜陽,少濕,卻不耐旱,每天都要澆水,只能少少的澆,澆多了容易爛根。這是個體力活,當然就派給她這個新手。樓池月每天都笑嘻嘻的,絲毫沒有被欺負的覺悟,做完了自己手上的活,若有誰請了她幫忙,她也決不推辭。在這個所有人都謹小慎微的皇宮內苑,她就象個異類,快樂而簡單地活著。所有人把這一切歸結于她的傻。
就這樣,半個月又了。經過這半個月的勞作,原本身子有些虛的樓池月,現在身體好多了,兩個半桶水已能穩穩當當的提,皮膚稍黑了些,但是紅潤健康。她的勤快听話讓司苑的崔掌苑很滿意,有時也會對她稍加照拂,會派些輕松的活給她。
這一天,樓池月活比較少,早早沐浴一番,趁著還沒到晚膳時間,到玉帶河的河邊去納涼。晚霞初收,暑氣還沒盡消,河邊有些微風,絲絲涼意令人心情舒暢,樓池月不知覺得走遠了些。忽然听到嚶嚶的哭聲,她站著細細听了一回兒,有心離開,但听出是孩子的哭聲,過了這會兒都沒有人來尋她,終是放心不下,循聲,看見一個小孩蹲在假山的狹縫里哭。
「你怎麼了?」樓池月也蹲來,柔聲問道。
小孩止住哭聲,用小帕子細細地擦了眼淚,方才抬起頭看她,教養極好,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肉墩墩的,有些嬰兒肥,長長的睫毛下,眼楮水汪汪的,是個漂亮的萌娃。「你是誰呀?」稚女敕的聲音還帶有哭後的鼻音,特別的嬌柔。
「我是花仙子呀。」樓池月歪著頭,一副好奇的模樣看著她,「你是漂亮的小公主嗎?」。
「我是嘉柔公主,母妃不讓吃肉肉,不讓吃怡糖,還說囡囡再胖些,就不漂亮了。嗚嗚——」小公主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無限傷心。
「我是花仙子,我有法子。不讓吃肉肉,可以吃魚吃蝦,不讓吃糖,可以吃水果。我有好多好多做好吃的法子,小公主會寫字嗎?」。
嘉柔有些羞怯地低下頭,「囡囡只會一點點,可是我認得好多好多的。」
「哦,漂亮的小公主最聰明了。」樓池月把榨西瓜汁的方法告訴她,「加一點點冰,冰冰涼涼的可好喝了。」又叮囑她冰不能多加,也不能一次喝太多。又問了她平常吃些什麼,玩些什麼。這麼小的孩子,每天就要讀兩個時辰的書,吃得又精細,每天被大人拘著,活動量那麼少,不胖才怪。她又在地上畫了方格子,跟她說了跳方格的玩法。這才催著她︰「小公主快回家,你母後會著急會哭的。」
嘉柔跑了幾步,又回過頭來,撲閃著大眼楮,「花仙子,你還來看囡囡嗎?」。
「花仙子不能經常出來,不過如果來了,會把禮物放在這里,小公主可以來取。小公主學會了寫字後,可以給寫悄悄話,把字條放到這里,用小石子壓住,就能看到了。快吧,的事不能告訴別人,要不然會被懲罰,就不能再來了。」嘉柔高興地跑走了,遠遠地似有人正在尋她。
樓池月拍拍衣裙,慢悠悠地往回走。剛回到司苑房,便有個宮女怒氣沖沖地拐,好象腳受傷了。「小蹄子,野哪去了?」
樓池月眼里怒火一閃而過,笑嘻嘻地問道︰「芊芊,怎的瘸了?被蛇咬了?」
柳芊芊全當沒听見,指指院子里那幾盆寒蘭,繼續罵道︰「一早我就交待你了,辰時末得把幾盆寒蘭搬回陰涼處,現在葉子都蔫了,若是活不了,仔細你的皮。」
「有這回事嗎?」。樓池月很無辜地看著她。這柳芊芊一大早就去給江美人送花去了,給主子送花必有賞賜。不曾想只顧著看花,沖撞了江美人的貼身侍婢,被罰跪了一個時辰,回來後就回屋躺著了,到了傍晚才想起寒蘭,這可驚她一身冷汗,這些寒蘭可是貴妃娘娘點名要的。當然得嫁禍給這滿園里最傻的樓池月。
「當值名冊上可有記錄的,你想賴也賴不成。」柳芊芊義正言詞的大聲嚷嚷著。
「哦,許是我忘了。」樓池月不再看她一眼,轉向崔掌苑,「請掌苑責罰,幸好奴婢在家時養過寒蘭,奴婢救得活這些寒蘭。」柳芊芊既然做了這局,她再爭辯也是枉然。
崔掌苑一直繃著的臉松了,「你若能救回這些寒蘭,那便罰俸一個月,小懲大誡。」
樓池月不慌不忙地把幾盆寒蘭搬回花房,跟她住一起的趙芝蘭把她的晚膳一塊領了回來。眾姐妹都坐在回廊里用膳,屋里太悶熱了。趙芝蘭輕聲問她,「這等事,你怎的認下了?」
「不怕的。」樓池月依舊笑嘻嘻的,聲音略略揚起,「小時候有一個大師給我批過命,說我是有福氣,凡是傷害我的,老天自會替我一報還一報的。」
眾人愕然,全當笑話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