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正自那天之後,再沒出現,許是他得到了自己要的答案,已放下心來,許是他被樓池月整哭了,不好意思再來。樓池月松了口氣,雲正此人對她的壓迫感太重,她有些怕他。
倒是四皇子雲明在此後第三天,一身士子服,高冠博帶,儒雅清雋,拱手執禮︰「樓小姐果然才華出眾,小女宛如年歲尚幼,還請樓小姐照拂一二。」然後送嘉柔一對會說話的綠鸚哥,很得嘉柔喜歡。
這樣的托付來得莫名其妙,只是不等樓池月想個明白,人家已經灑灑然走了。之後幾天也沒出現,女兒也不親自來接了。來得莫名其妙,不來也莫名其妙。
樓池月推測了一下,估計是雲正關注自己,引起了雲明的好奇心,這倆必定詳細調查過自己了。不過自己也裝不了傻了,也就沒有多少破綻給他們抓。至于進宮前後的不一樣,有了這將近一年的緩沖<,不是熟悉自己的人是看不出什麼的。以後嘛,誰若敢說她不是樓池月,她有的是話堵他人的嘴,不是有句話叫女大十八變嘛。
樓池月的生活開始按部就班起來,每天晨起,帶著嘉柔在她自己的宮殿里跑步,為這事受了賢妃娘娘的訓斥,樓池月一再勸說,嘉柔這般肥胖,就是因為活動太少。賢妃娘娘出于憂慮,答應讓樓池月嘗試一個月,而且只能躲在宮殿里跑步,就是怕被人瞧見了,傳了出去有失體統。
接著用了早膳之後,去國子監就學。樓池月一般去弘文館借了書,邊听課邊看書。她現在在課上不會再被提問了。下了學之後,用過午膳,嘉柔會午歇一個時辰。樓池月會趁這段時間去弘文館借書、還書。若是有夫子在這時段來弘文館,多半是找樓池月討論學問來了。樓池月掌握著分寸,都是以她之前看過的書為限,所以她給夫子的感覺是她所學繁雜卻有限,只有有些觀點很新穎,給人啟發。孔老夫子給她的評語是,聰穎好學而敏于學,若能持之以恆,必成大器。
,樓池月幫嘉柔復習功課,完成課業。然後,嘉柔會被宮教嬤嬤帶去學宮規禮儀。那些東西學得真是有悖孩子的天性,樓池月看著雖然心有不忍,但知道這是嘉柔必須經歷的。她就在這段時間里準備雲風的課程。之後,她會帶著嘉柔一起做好吃的,好玩的。到了晚膳時間,樓池月就可以休息了,由嘉柔原來的侍女嫣紅和翡翠接手。
入夜之後,就寢之前,樓池月開始編著古今詩選評注。一來這是她最擅長的也是最喜歡的,二來可以系統的學習這里的文化。孔夫子說她有詩才,她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有那麼多流傳千古的詩詞,她自已寫得古體詩只能算入流。
感覺又成了上班族,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快一個月了。
樓池月跟在嘉柔身後走進國子監,一群人正圍著一個人在討論什麼。雲風眼尖,她一進去就喊她了,「池月,你也來听听,這里有一件奇怪的案子。」
雲風身邊的人自動讓開了。中間站著一個少年,國字臉,濃眉大眼,一看就很方正,雖然身處在王孫貴族之中,眼里卻有隱隱的傲氣。
他一看樓池月宮女打扮,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然後輕聲問了身旁的人,「她是誰?」得知是嘉柔公主的侍讀,他沒有再說話。
嘉柔已經走了,站在雲風身邊。樓池月只好跟了。這破案她可真沒興趣。雲風卻興致勃勃地向她介紹,「他是劉世杰,刑部尚書劉林生的二小子。年節隨他父親回家祭祖去了,今日方來。」
刑部尚書劉林生,素有青天之名。樓池月自然知道,所以她拱手一禮,「見過劉。」
劉世杰沒有回禮,而是接著道︰「那我往下說了。那女子……」
「世杰,從頭說起。」雲風打斷了他,還瞪了他一眼。
劉世杰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但還是听從雲風所言從頭說起,「有一小婦人,在家做好了飯食,送到田間給她,哪知她用完飯食竟然口吐白沫,沒過多久毒發身亡了。那女子被押入縣衙,雖重刑也不肯認殺夫之罪。衙役多方查證,那日沒有人接近過她,絕無機會下此毒手。那婦人本當去年秋勾決,可她堅決不認罪,那縣令思慮再三,才報到刑部來。」
「他們夫妻可和睦?」有人問道。
「據鄰里講夫妻和睦,那小婦人對公婆也極為孝敬。」
「即是毒發身亡,可曾查出是何毒藥?」
「這才是關鍵,至今不知他死于什麼藥物?」
「這起案子發生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樓池月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去年八月,城郊十五里一個叫小葉村的小村莊。」劉世杰看了她一眼,等著她說點有建議性的話題。但是樓池月垂下了眼瞼,轉身似要離去。
劉世杰累積的不耐煩和不屑終于暴發了,「你就沒什麼高見嗎?九殿下對你高看一眼,我以為你是刑案的高手?」
听他擠兌樓池月,雲風怒了,迎面就給他一拳。劉世杰被打懵了,鼻血流了出來,他顯然沒想到一向與他交好的九殿下會打他。
樓池月攔住了雲風,又一個求打臉的。樓池月笑了,毫不掩飾地嘲笑,「想來你一向以自己精于刑案自傲。只是象你這種識人不明,不能觀察入微的蠢材,有什麼可自傲的?」
看劉世杰眼角抽抽,一臉通紅。樓池月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你既沒有看在公主的面上留有余地,也不顧九殿下對我的另眼相看,更沒有看到你的同窗好友對我的謙讓,你不僅僅是識人不明,而且還先入為主,看我身份低微,便覺得我沒半分本事。你的父親難道沒有教過你,刑案第一要決就是不能先入為主,妄下判斷嗎?」。
樓池月說完,再也不看他一眼,轉身向雲風行了禮,「九殿下,明日休沐,煩請殿下帶那犯婦重新做一次飯,重新走一遍原路,把其中細節一一記下,包括她家水的來源,食物的來源,路上可有踫到什麼人,說了什麼話,途中可有歇息,她家族中可有病史,一一查明。明日便可見分曉。」
她本想著事後叫雲風去查探一下,但凡作案必有動機。
第二天午後,雲風和一幫同窗回來了,踫到這種事,這些少年人怎忍得住不去湊這個熱鬧。就是劉世杰也不顧難堪跟了去。
樓池月細看了雲風帶回來的案卷,看到了一個疑點,那婦人在一甲子桃林下休息過。甲子桃她不知道是什麼,但她一下想到了夾竹桃,夾竹桃無論枝葉花都有毒,誤食會致人死亡。而八月正是夾竹桃花開的季節,如果有花瓣花粉掉入飯食中,那就有可能致死。
樓池月讓雲風準備一碗拌有甲子桃葉的飯送去給那婦人吃,如果那婦人肯吃,就在她吃第一口時打斷她,並命她立即吐出來。然後把甲子桃葉摘幾片回來。
等雲風再次回來時,樓池月一眼認出了甲子桃就是夾竹桃,只是叫法不一樣。「那婦人是冤枉的,她並不知道甲子桃有毒,只是她歇在桃林下,有花瓣或花粉落到飯菜中,她誤食中毒而死。」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劉世杰更是羞愧難當。樓池月卻開心不起來,長嘆道︰「只是我能還她清白,卻未必能救得了她的命。」
劉世杰急了,「父親必不會錯判。」
「想那婦人寧死不認殺夫之罪,必是夫妻情深,如今知道她因為她無心之過而死,又如何活得下去。」
樓池月這幾天想著那婦人的事,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來。
劉世杰興沖沖地跑進來,「父親判了,我將您的擔憂跟父親一提,父親判了那桃林死罪,讓那婦人去砍燒了桃林為夫報仇。又判她需賺夠兩位老人養老的銀錢方可自決。那婦人領了判書回家了,父親又派人暗中與她的公婆關照了,她肯定死不成了。」
「劉大人果有青天之名,池月敬服。」樓池月真心服了。這劉大人判案確有一手。
劉世杰突然跪下,「樓小姐,前幾日我多有冒犯,如今知錯了。肯請您收我為徒吧。」
好為人師的樓池月猶豫了下,無奈地避開了,「劉,我只是個奴婢,這事做不得。若是你有什麼疑難,倒可以一起探討一二。」
「多謝樓小姐。」劉世杰自袖中掏出一方硯台,「這是謝儀。」
「端硯。這禮重了,不過我收下了。」樓池月也不客氣,雖無師徒之名,她卻會實實在在教他,怎樣的謝禮她都收得起。
如今不同往日,她既要往上爬,需要用錢的地方多了。再過三天,宮人試就要開始了。樓池月有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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