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瞪著我干嘛,快想轍啊。」
雲正看著眼前身量已到他下巴的雲風,這個顯然情事上還未開竅的九弟,他壓下了火氣,苦笑道︰「若是父皇真的……你就使個苦肉計,讓父皇不能分身便可。」
雲正是不能宿在宮中的,他只能將此事托付給雲風。雲風連連點頭,「這個好,這個我擅長。只是這躲了初一,可躲不了十五啊。」
「父皇也是一時興起,很快會忘了。」雲正只能這樣安慰自己,若是到最後沒有法子,他只能當面求了父皇將樓池月賞賜給自己。或者讓樓池月詐死出宮,只是不管用哪個法子,她沒有了應有的身份,父皇和母後都不可能允許他娶她為正妃。
他一定要想辦法讓父皇把她賜婚給自己,堂堂正正地把她迎回睿親王府。
入夜之後,和祿把燭芯挑了下,燭火躥高了些,看皇上放下了筆,低聲道︰「皇上,還是龍體要緊,歇著吧。」
「朕出去走走,今晚歇在天星宮吧。」皇帝起身,踱著方步慢慢地向外走去。
和祿緊跟其後,出了殿,和祿揮揮手,便有四個太監跟在皇帝身後,和祿打算親自去宣召樓池月,就看到皇後娘娘身邊的貼身侍婢倚月早等在一旁。
「祿總管,皇後娘娘身子有些不適,想請皇上移駕鳳儀宮說說話兒。」
和祿自然知道皇帝的心思,若是平常,他肯定尋個借口推了。但如今,皇帝對太子這事心存內疚,對著皇後,自然也就多幾分顏面。所以他就去跟皇帝通報了。果然,皇帝略沉吟了一會兒,就點了頭。「擺駕鳳儀宮。」
御輦緩緩進了鳳儀宮,皇後早率宮人跪等在宮門口。
皇帝上前扶起皇後,溫言道︰「你不是身子不適嗎?何苦還要迎到門外來。」
「臣妾只是略有風寒,不礙事的。皇上恕罪,臣妾只是尋個由頭,想請皇上來說說話。」
「朕知道,你素來是個莊重嚴謹的,不會失了分寸。有什麼話,盡可說來,朕不會怪罪。」
「皇上是否覺著對清兒責罰過重了?」
「是啊,朕那日也是氣暈了頭。」皇帝臉上有些懊惱之色,他怎麼就中了郢安王的離間之計呢。
「皇上,你責罰清兒是對的。清兒對臣妾說,若非皇上把他拘在天星宮,那巫蠱案一出,他的東宮六率被有心人一挑動,說不得就要裹挾了他這個太子做出謀逆之事。所以,皇上,你是君父,如何懲處皇子都是對的。」皇後眸光流動,雙手握住皇上的一只手,眼里滿是誠懇和敬仰。是的,敬仰,一如十五歲那年嫁入王府的**,她就是這般仰慕地望著他。
皇上心神一動,攜了她進了寢宮,歇在了鳳儀宮。
玉瑾殿,雲風正坐在榻上給自己搭脈,和順進來了,他的眼楮頓時亮了︰「怎麼樣?」
「皇上歇在鳳儀宮。殿下你也歇了吧。」
「你沒看錯吧?」雲風看和順都懶得理他,只好悻悻地從腋下掏出兩個雞蛋,一邊剝雞蛋一邊嘆氣。「二哥猜錯了。」
「那可是殿下的先生?」和順提醒道,真懷疑自己是不是跟錯人了。
「對呀,對呀,我是不是太壞了?」雲風一臉糾結,然後把剝好的兩雞蛋都給了和順,「都吃了吧,爺賞你的,爺對你還是挺好的。」
雲風當然不希望樓池月有事,不過在他想來,他的裝病法子是萬無一失的。因為這是樓池月給他講得故事,把雞蛋夾在腋下,稍稍夾緊,脈博就時有時無的。
「先生啊,雲風一定會救你出魔掌的。」似乎完全忘了那個伸出魔掌的人是他的父皇。
第二天,艷陽天,又是一個好天氣。國子監里,學子們談笑風生,一切似乎都沒改變。可事實上,那個曾經挑釁樓池月的雲朧,郢安王的幼女,明玉郡主,八歲的小女孩,再也不會出現了。
嘉柔頭戴黑色冪籬,身後跟著的樓池月也戴著黑色的冪籬,兩人進來時,所有人都看著她們。
「嘉柔,你遮著冪籬干什麼?夫子會生氣的。」雲風問得是嘉柔,卻是看著樓池月。
「前幾日,夫子說古時男女七歲不同席。我想試試平時要受多少拘束。」嘉柔脆生生的聲音透著些許驕傲,「夫子說,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總要嘗試過,才知道好壞。」
樓池月听了,真想上前親她一口。嘉柔跟著她戴這冪籬,出于她維護自己的心思,她怎麼會不知道。心里甜甜的,真是沒白疼她。
等樓池月也坐下來,雲風將聲音壓到了最低,還用書擋著臉,「二哥說,怕父皇要寵幸你,他昨日想法子讓母後擋了,今夜要是……我會裝病,先生盡可安心。」
「不用擔心。」樓池月側過臉,撩起冪籬一角,然後放下,「過了這陣子就好了。」
「先生,你好歹讓我盡一份心啊。」雲風嘀咕一聲,以頭踫觸矮幾,似是懊惱,卻是掩飾自己紅了的眼眶。
下了學,雲風匆匆回了玉瑾殿,「和順,我是不是很沒用?」
「殿下尚未入冠,手中沒有可用之人。」和順想了想,終于還是實話實說。
一進殿,看到雲正坐在里面,雲風再也忍不住了,一下撲到雲正膝前,哭出聲來︰「二哥,池月她,池月她毀了容貌。」
雲正悚然驚起,袖子拂過,茶盞啪一聲落地。一把抓起雲風,聲音抑制不住的顫抖,「是誰?」
雲風因為被抓住了衣領,有些喘不上氣來,忙拍打一下雲正的手。雲正松開了他,「是皇上?」眼里一片冰寒,透著死志。
雲風渾身一冷,連連搖頭,「不是父皇,是池月自己。她說過陣子會好,我只是恨自己只會求她,從來幫不到她。」
雲正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剛才那一刻,他想殺了自己,為什麼自己要瞻前顧後,帶給她這樣的痛苦。他腳步一錯,就要去裕仁宮,他要帶走她,哪怕浪跡天涯。
和順上前一步,攔住了他,「二殿下,留步。樓小姐做了這樣的安排,自有保全自己的法子。您這一去見她,可就坐實了她的欺君之罪,您這是要置她于死地嗎?」。
雲正倒退幾步,頹然地嘆了口氣,「我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