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不管你是充滿期待地過了一天,還是滿懷恐懼地過了一天。
和祿匆匆來到裕仁宮,皇帝果然還沒有忘記這個出塵如仙的樓池月。
于皇帝來說,寵幸那個宮女,就是對她最大的賞賜,是最高的榮寵。
于樓池月來說,她挽救了太子的性命,避免了他們父子相殘,只得到了被強暴的命運。
諷刺嗎?這就是皇權。
當和祿看著戴了冪籬來接旨的樓池月很是吃了一驚,還沒等他開口問,樓池月已經娓娓道來︰「祿公公恕罪,奴婢因為被人撞了一跤,跌進水仙花叢中,不想那葉汁有小毒,傷了臉和手,不敢驚了公公。」
和祿眼楮眯了眯,眼里閃過一道鋒銳。「摘了冪籬。」
樓池月依言摘了冪籬,頭埋得低低的。和祿還是一眼瞧清了,她整張臉又紅又腫,面.+du.目全非。
「將養著吧。」和祿轉身而去,只言未提皇上口諭。
天星宮,皇上斜靠在榻上假寐,看到和祿一個人進來,不免有些奇怪︰「出事了?」
「回稟皇上,那樓池月昨日從勤政殿時,途中被一個小太監撞了一下,跌進水仙花叢中,傷了臉,奴才看著嚇人,就沒傳皇上口諭。」和祿躬著身照實了說。
皇帝沉吟了一下,「可有人暗中陷害?」
「奴才查問過了,當時樓池月一直低著頭,神思不屬,那日皇上您訓斥了她。那小太監手里端著東西,也沒怎麼看路,兩人就撞在一起了。不象是有人蓄意謀害的。奴才問過太醫,水仙葉汁有小毒,因人體質不同,有的人十天半月就好了,有的人得一兩個月方能全愈。」
「此事先擱著吧,去天女宮。」皇帝被和祿扶起,皺了皺眉,心里雖有不滿,但有功拖著不賞只會引來非議,所以還是加了一句,「回頭跟皇後說一聲,給她晉一級吧。」
「是。」和祿一如往常跟在皇帝的身後,思緒卻飄出了很遠。他還記得一年前,樓池月進宮時,一雙斗雞眼攪了皇帝的興致,死了小六子還有韓尚宮,一個正三品的武官被罷了官,那武官正是樓行知的頂頭上司。皇帝早就忘了,可他沒忘。當皇帝再次對樓池月產生興趣,他這個總管第一時間就去查了她的底細。
這是個可怕的女子。
這就是和祿的結論。短短一年時間,她已贏得了嘉柔公主,九殿下,二殿下的信任,還有太子的感激。她從一個花奴升到了如今的七品女官,不,馬上就六品了,還不知她在宮中埋了多少條線。象這次中毒,他敢肯定是她自己設計好的。一次可以是意外,兩次就不是巧合了。只是他不能揭破,如果他揭破了,皇帝也保不了他,因為會有三個皇子一個公主來要他這條命。
樓池月暫時安全了。她每天跟著嘉柔去國子監,午後,賢妃以讓她養傷為名,不讓嘉柔跟著她了。在賢妃看來,嘉柔對樓池月的依賴都快超過她這個母妃了。樓池月有了時間,把編著古今詩選評注放到了午後,晚膳後,要去教宮人一個時辰的算學。
三天後,皇後召見了她。看著樓池月戴著冪籬,又是一番訊問。樓池月依照事實說了。這事皇後自然知道,既然要升她的份位,事前當然會派人了解過。這回裝模作樣問了,然後就表示一下關切,賜下一瓶療傷藥。
皇後切入了主題,「宮教是六尚局的旁支,升到六品大學士就到盡頭了。你若想再升遷,不如調到六尚局。」
「多謝娘娘提攜,只是奴婢還是公主的侍婢,得征求賢妃娘娘的應允。」樓池月感激涕零地拜謝。她的演技大有提高啊。
「如此也好,本宮乏了,退下吧。」皇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方才讓她退下了。
樓池月明白,這是要她重新站隊。就樓池月來說,她並不喜歡六尚局,但是她知道自己只有掌了實權才能佔得先機。在別人眼里,她是背叛了天女宮趙芝蘭才靠上賢妃的,如果她再次投了皇後,雖然一時能上位,但終究不會得皇後的信任。況且,在她心里,她要離開裕仁宮,必需得嘉柔的同意。不管怎麼說,六品的大學士到手了。
樓池月出了鳳儀宮,梳理了一下自己在宮中的關系網。有一隊太監匆匆走過,樓池月讓到一旁,看了下,一樣的略躬著身,低著頭走路,樓池月總覺得有些違和感。
輕輕甩了下頭,樓池月便拋開了,準備等他們了自己再走。突听領頭的太監喝叱道︰「都快點,誤了事,你們當知道後果。」
樓池月心下一凜,這聲音肯定听過,低啞粗劣還有些陰森。
樓池月緊緊盯著他,腦子里一遍遍地過她所見過的人,那領頭的太監似乎感覺到有人看他,抬起頭來向樓池月看。
他是駝的,他的背略有點駝,即便是抬頭看人,也沒有挺直了背。難怪看著跟別人有點不一樣,有點違和感。別人也躬著身,但和他佝僂著身子還是不同的。
佝僂的身形,粗劣陰森的嗓音。
「是他!」樓池月心猛地一縮,是那個脅迫東宮嬤嬤要毒殺雲見虎的那個太監。
眼看他們走遠,樓池月跟了上去。沒跟多久,看到一個太監和那個駝背太監說了句什麼,那駝背太監領著他們小跑起來。樓池月攔住了剛剛到的這個太監,拿出自己的官牌,「剛才那個領頭公公是誰?我瞧著有點面善。」
「那是宮闈局的魏總管。」
「不是我認識的,多謝公公。」樓池月轉身就走了。一路上想了想,她沒有去找雲風,她這冪籬太引人注目了。索性直奔東宮,反正宮中知情人都知道,她幫太子查清人巫蠱案。
「奴婢拜見太子。」
「上次的事是二弟想得周全,我沒幫上忙,說吧,什麼事,我盡力而為。」太子看著精神好多了,若說以前他是一塊沒什麼光澤的白玉,現在就是一塊溫潤的羊脂玉。
听了樓池月的話,太子沒有動怒,反而起身去了內殿,一會兒出來時,送給她半塊血玉。「注定要欠你了,這個你拿著,以後或許用得著。」
太子的反擊迅速果斷而且狠辣,那個駝背太監被吊死在鐘萃宮,鐘萃宮是德妃娘娘的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