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草木凋零,落葉飄飛,再華美的宮殿,外面是光禿禿的枝椏,有些猙獰地東斜西橫,毫無景致可言。
午後的陽光很溫暖,樓池月有些愜意地眯眯眼,看著滿苑的簑草敗葉,反而感嘆道︰「這才是秋啊。」
出了梅園,她向裕仁宮走去,今天去得晚了,得哄哄小公主。嘉柔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煩,一見樓池月進來,就把嫣紅打發了出去。然後把她拉到桌案前,用手指蘸了清水,在桌面上寫了鬼火兩字。嘉柔撲閃著兩只烏溜溜的大眼楮看著她,這丫頭最近抽條了,輪廓上跟賢妃越來越相似了,眉目如畫,長大後一定是個大美人。
樓池月抿嘴一笑,眨眨眼,就沖她這份機靈,知道這事不能宣之于口,樓池月告訴了她真相。嘉柔捂住自己的嘴,免得驚叫出聲。「要等事情淡了,以後才能告訴你們真相。你九哥哥那里,也這般跟他說。」
「九哥哥讓我帶回來給的。」嘉柔乖巧地點點頭,從懷里掏出一卷小紙條,遞給樓池月。樓池月接了,拿起桌案上的小狼毫湖筆,將紙條繞在筆桿上,本來看不明白的黑線組成了三個字︰「楊淑妃。」
嘉柔的眼楮里冒出了小星星,「我要學這個。」
怡親王府,雲明和計先生一起向府門外走去,看到葉少林在一旁給樹木綁上防凍的草繩。等雲明快到近前時,他停下手,肅立一旁,躬身致意。
雲明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略點點頭,並沒有說話就了。
「王爺,此人沒有問題?」計先生還記得當初因為劉林生的緣故留下了葉少林,他現在在府中是個花匠。
「這葉少林謹言慎行,做事勤快。夜間每日讀書,如此看來,他唯一希望就是科舉。我也是看中他這一點,才把他留在府中,他原本已中了鄉試。若是他日能高中,將來為官,必能為我所用。先生放心,我著暗衛留意著他,並無差錯。自進府之後,只昨日出去買了文房四寶,且很快返回,看來他還是害怕有人害他。」雲明略解釋了下,走向已備好的馬車。上馬車前,又回身向計先生拱手道︰「有勞先生了。」
「打敗了趙飛燕,又來了楊貴妃,還讓不讓人活了。」樓池月已回到梅園,哀聲嘆氣地望著門外,「雲正啊,你快回來吧,再不回來,我這頭發都要熬白了。」
北疆,雲正站在城牆的瞭望塔上,拿著千里鏡仔細觀察對面突厥人的營防。平靜無波的臉上閃過一絲喜色,他快速地回了營帳,再次擂鼓聚將。
這都三個月了,突厥雖有試探性攻擊,但沒有一次是全線壓上的。雲正相信樓池月的推斷,突厥人之所以在六月初就發動進攻,就是為了引他出京。太子薨,他們的後續沒有跟上,突厥人又不願意無功而返,只好看似無奈地耗在這里。
北疆雖有駐兵二十萬,可是騎兵只有四萬,現在是四萬五,而突厥有五萬人,都是騎兵,一人雙馬,所以華國只有防守,出兵既使戰勝了,也追不上,反之一個疏忽就可能導致戰線崩潰。
「渾谷自詡是智將,其實心性多疑。我這幾日的布局,他果然上當,前陣未變,仍是錐形陣,後陣改為倒錐形,這是前攻後撤都極為迅猛的陣法。他心有疑慮,是擔心我們確實增兵了,在他未探得真實情況之前,他不會輕舉妄動的。」雲明的馬刀點了點地圖上的一個小小的黑點,「傳令下去,今夜由本王親率騎兵突襲馬尾灘。」
雲明的方法很簡單,他派兵士于夜間偷偷出城,白天再扮作援兵進城,然後讓火頭軍延長了做飯時間,給人感覺就是要做更多人的飯食了。這是借鑒了增灶法。
是夜,月黑風高,只有幾顆零星的星星,最明亮的北極星,正好可以辨別方向。
四萬五千騎兵在黑暗中行進,雖然馬蹄上被包了布,依然似有奔雷之聲。離馬尾灘還有三十里,雲正輕叱一聲,放緩馬速,身後所有人也放緩馬速,漸漸止住去勢。
雲正策馬到高處向下看,馬尾灘上隱見火光,他用千里鏡一看,帳蓬馬匹人影隱約可見。這個時辰,按照他先前的推算,正是他們宿營後開始造飯的時辰。
約兩刻鐘後,馬尾灘上出現了混亂,雲正一馬當先,大喝一聲「殺!」
萬馬奔騰,萬聲齊發,震天如雷,「殺!」
三十里,不過頃刻之間,馬刀如雪如練,沖殺進這個慌亂一團的敵營,猶如狼入羊群,幾乎沒有遇到強有力的反抗。一個時辰後,戰斗結束。地上跪滿了投降的將士。
「王爺,降兵足有兩萬多,該如何處置,請王爺示下。」
雲正幾不可見的皺了下眉,此時此境,最穩妥的方法是殺俘,但是似乎有一雙明亮如星辰的眼楮看著自己。好吧,其實他也不喜歡這種方式。「帶他們的將軍。」
這一次的突襲很成功,自從他懷疑會有其他兵力介入,他的斥侯派到了幾百里之外,終于在三天前有消息傳回來,確定有一支西夷騎兵正向麻山關而來,約有三萬人。
西夷自他們的大將軍霍兵病逝後,國內一直沒有選出可堪一戰的統帥,所以西夷才會選擇向華國進貢結盟。不曾想,他們會選擇這個時候背叛華國。
雲正推算出,按照他們的行程,他們今晚會歇在馬尾灘,因為他們是騎兵,馬匹要喝水,自然會逐水而宿營。他事前派兵前往馬尾河上游築堤截水,他料想西方夷人並不會把一條河的水流量也打探清楚。等到西夷人開始埋鍋造飯,馬匹就河飲水時,放水淹之。其實秋季的河床太淺,並不能淹死多少人,卻可引起恐慌,然後雲正率眾趁勢殺出,一舉而下。
西夷的大將軍霍橋被帶來了,頭盔沒了,頭發有些凌亂,臉色青白,眼里難掩驚色。
「有人建議本王殺俘,只有死人才不會帶來麻煩。」雲正臉若寒霜,聲音中殺氣凜冽。
霍橋被他眼神一迫,雙膝一軟,差點跪下,頭上冷汗直冒。「不要殺我,按照慣例,我可以交贖金。」
「虎父犬子。」雲正沒有跟他再說話的興趣,「約束好你的兵士,否則後果你知道的。」霍橋是霍兵的幼子,據說在西夷很得看重,不成想是個只會紙上談兵的軟骨頭。
留下五千騎兵看守俘虜,雲正帶著了其余人和所有馬,直奔麻山關。他沒有時間浪費在俘虜身上。
夜更沉,夜風呼嘯,卷了陣陣血腥味四處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