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呼嘯,刮得帳篷撲稜稜作響。
「這華人搭得木架子就是牢固,要不這回我們得忙著加固帳篷了,哈哈……」一個部落頭領得意地哈哈大笑。「他們也不拆除,是不是太蠢了?」
「華人是怕被我們偷襲。」邊上一人對這個蠢貨嗤之以鼻。
阿史那闊達懶得理會,繼續道︰「今日一戰,華人士氣低落,數次讓我們攻上城牆,不出兩日,我等就可拿下麻山關,只要拿下麻山關,之後的幾個關隘沒有這麼多的重兵防守。攻入關內,馬踏中原,指日可待。
「可汗,入關後,請允許兒郎們三日不封刀,報我族人之仇。」一個將領起身請命。
「可汗,我們也拖部請求十日不封刀,去歲的大雪災,之後他們南營數次偷襲,殺害我們多少族人。此仇不報,我們怎配稱是狼神的子民。」也拖部首領赤紅著眼大聲嚷嚷。
「三日不封刀!」阿史那闊達準許了,然後看著也拖首領,大笑道︰「報仇有的是機會,十日不封刀,兒郎們性子殺野了,容易出亂子。」
電閃雷鳴,暴雨突至。
「來了!」雲風李驍軍兩人一躍而起,縱身上了城樓,向草原上遠眺。
暗沉沉的天幕下,暴雨如瀑傾注而下。閃電劃過天幕,劈向百里奚方向,隆隆的雷聲如同在頭頂炸響。一道道閃電,轟轟的雷聲就象發了瘋一樣。在百里奚方向肆虐。
李驍軍吃驚地看著,將自己的胡子拽下幾根,喃喃道︰「這是真的。這是真的。」
雲風也愣了,比他想象中還可怕一些,雖然遠到看不見也听不見那里的動靜,但事成了。雲風回過神來,「大都督,事成了,下令吧。」
李驍軍听了。悚然一驚,方才自己居然失神了。他將軍令棋兩手交錯一揮,信號彈發出。戰鼓擂響,將軍令傳達下去。因為雷雨交加,兩種傳令方式之後,李驍軍為了穩妥。又派了傳令兵去。
左右兩衛。早已潛伏出關外的四萬騎兵于三十里外呼嘯而至。
「敵襲!騎兵來襲!」監听的突厥士兵驚恐地大叫起來。
「向左撤退。」前鋒營的將領阿史那渾谷大聲吼道,只要向左轉進,向中帳靠攏,避過華人騎兵第一波的突襲,他們就能和中軍合圍華人騎兵。阿史那渾谷去年兵敗後被降職了,但仍得可汗的信任,這次做為前鋒營將領,他作戰勇猛。要一雪前恥。方才狂風大作,他一面布防。一面安排人手加固營帳,竟忘了他派出的斥侯已有半個時辰沒有回報了。阿史那渾谷知道,沖鋒起來的騎兵是不可以硬抗的,要暫避鋒芒。
狂奔的戰馬如一道洪流,雪亮的馬刀,由著戰馬飛奔的沖力,帶起一片血霧,卷走一切阻擋在前的生命。
左右兩衛殺了個對穿,沒有調轉馬頭,而是沖入雨幕中,不知所蹤。
「殺!」震天的殺聲蓋過隆隆的雷聲,一個個步兵方陣已將突厥的騎兵圍了起來。壓倒性的人數,跑不起來的突厥騎兵,很快被切割成一小塊一小塊,被黑暗與刀光吞沒了。
「可汗,你拋棄我了嗎?」。阿史那渾谷淚流滿面,混著雨水血水,手里的刀再也揮不起來。他想不通,近在咫尺的中帳為什麼毫無動靜,不來救助自己。刀光掠過,阿史那渾谷僕倒在地,圓瞪著雙目死了。
百里奚,突厥營中帳,此時已陷入地獄般的恐慌中。一道道閃電下來,大片大片的人無聲無息地死去,許多人被燒成了焦炭。阿史那闊達就被燒成了焦炭,這個最大的中帳,所有頭領無一生還。
突厥營後帳察覺了中帳的異常,起兵前來救援,很快被沖出中帳的部分突厥兵沖散了。「快逃啊」,「有鬼啊」,「天神發怒了」,「全死了」,各種瘋狂的叫聲,沒有一個士兵說出個事情經過來。似乎全營的人都瘋了。
雷聲漸止,暴雨來得快也去得快。
「出擊!」李驍軍一聲令下。所有將士向突厥中帳壓過去。
雲風在雷聲止住的同時,帶著精銳營飛騎撲向百里奚,他要趕在步兵到達百里奚之前,將山上引雷的的鐵棍拆除。不然,再來一陣雷雨,那閃電可就劈在自己人頭上了。
早在去年冬,樓池月已埋好了銅線,一直延伸到山上,在靠近營房的幾座山上,她插下了幾十根鐵棍,入土的鐵棍等于一根根避雷針。然後設了局,將突厥人引來,在六月雷雨最多的季節。等突厥人將營帳設在百里奚時,雲風帶了精銳營潛入山中,將鐵棍綁到樹上,連接上銅線,然後靜等雷雨的到來。而那個最大的營帳自然被樓池月重點布設過,所以他們死得不能再死了。
老天爺似乎站在大華這邊。
突厥的後軍以最快的速度逃了,沒有人再顧上那些瘋癲的族人。然後他們被華人騎兵追上了,留下無數尸體後,逃月兌了一小部分人。當步兵到了百里奚,很快擒拿了瘋癲的突厥兵。李驍軍直入中帳看了一眼,就快速穿過這個營區,自詡鐵石心腸的他心弦也不禁顫了顫,天地之威令人畏懼,但更讓人畏懼的是有人居然能借來天地之威。
李驍軍下令放了這些瘋癲的突厥人,他確信,當這些人回到他們的部族,數十年內,突厥人將再也升不起與華人為戰的念頭。
雲風帶了精銳營直接回了麻山關,準備將士們的慶功宴。他沒去中帳,他牢記樓池月的話,那是地獄,不要去看。戰後,務必讓將士們痛痛快快地喝醉,然後投入高強度的訓練中去。直到將此事淡忘。
不去看,那只是一堆數據。樓池月之所以不回麻山關,主要因為這個。另外。為了讓雲風在軍中豎立威望。
是夜,慶功宴上,李驍軍向雲風敬了一杯酒,「王爺,麻山關交給你了,我要醉一場。」
「大都督沒忍住,去中帳了?」雲風替他倒了杯酒。坦然地看著李驍軍,「讓他們死于天地之威,總好過死于烈火之中。李叔。你放心,這樣的法子只限于我一人知道,不會流傳出去的。精銳營的兄弟也不知因果。」
李驍軍又灌進一杯酒,想了想道︰「是我著相了。真是老了。被嚇到了。戰爭本就是你死我活。你說得對,我們的後續計劃更為殘忍,但我並不以為過。人之所以畏懼,往往因為自己的無知。」
李驍軍的後續計劃是,萬一引雷法不行,他們就用火攻。麻山關已成空城,地下挖了通道,灌了火油。只要引突厥兵入城,就可火燒麻山關。一戰而定。此時火油重新取出,地道也用土填實了。兩日後,等將士們情緒平靜下來,就可以讓撤出的百姓重新回來了。他們的家園沒有被燒毀,于他們而言,就是最大的幸福。
兩日後,將士們恢復了訓練,百姓接到通告,攜兒帶女地往回趕。百姓們個個臉上喜笑顏開,對于之前被趕出麻山關都選擇了遺忘,因為他們都知道這一次大戰的勝利,突厥人幾年甚至幾十年內不敢來侵邊了。他們有安穩日子過了。
「咱們的李大將軍就是厲害,想當年他突襲突厥人,就戰無不勝,如今也是老當益壯,算無遺策。瞧瞧這一戰,突厥男子都死光嘍。」一個花白胡子的老叟哈哈大笑,與余榮焉。
「李大將軍自是厲害,不過,小子卻听說,咱們的閑親王,是天上的將星下凡,天上的仙人一看,突厥人居然敢圍攻自己下凡的兄弟,就請了雷神過來,將突厥人轟成渣了。」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子雙眸發亮,大聲說道。
「是呀,是呀。我也听說了。」好多人附和道。
「不管如何,總之是將士們拿命拼來的戰果,我們理應備上薄酒前去致謝,略表敬意。」這個提議很快被大家接受,于是百姓呼朋引伴地抬著酒向軍營前來。
雲風听了,居然讓百姓進了軍營,讓將士們排著隊過來喝酒,一一謝過百姓。這個過程居然持續了幾個時辰還沒結束,看看眾人的熱忱,雲風終于站出來叫停,「父老鄉親們,感謝你們的厚愛。今日只能到此為止,其他將士還要守城,不能過來謝過父老鄉親的深情厚義了。父老鄉親們,有我們在,絕不讓突厥人踏入麻山關,你們放心,回家吧。」
百姓們慢慢地走了。將士們臉上有些潮紅,有些興奮,或許他們從來沒有這樣被人近距離感謝過,這樣被人信任過。
李驍軍看了,心里有所動。他走到雲風跟前,「王爺,此舉可有深意?」
「有人跟我說過,軍民魚水情。」雲風眼楮亮若星辰,「原本我不是很明白,但方才我突然明白了,這些事看似小事,其實真正能讓將士們不懼生死,勇往直前的力量不是軍法,不是賞賜,不是皇恩浩蕩,而是這些普普通通的百姓。因為將士們知道,他們的身後是他們的親人,是他們的家園。」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雲風看著那些將士,他有些激動地指了指他們,「我懂了,我懂了,若為君,就不能成孤家寡人。先生,你要告訴我的是這個嗎?」。
李驍軍丹鳳眼里光彩流過,或許閑親王可成明君。「王爺,不知哪位是你的先生,老夫倒想拜會一下。」
雲風目光一頓,顧左右而言他,「哪有先生,大都督,戰報既已發出,小遠該讓他出京了。」
「王爺已做了安排,老夫放心得很。」李驍軍繼續問︰「那個說軍民魚水情之人?」
「她叫樓池月,李叔,小遠叫她小姑呢。」雲風笑嘻嘻地轉了話題,不能讓更多人知道樓池月是自己的先生了,省得以後冒出一大堆是是非非來。「小遠的性情是不是比以前更好了?」
「還真是,小遠手藝也見長,更奇怪的是,兵法有長進,大局觀見長,對朝堂之事也有所了解。」李驍軍胡子翹起來,眉開眼笑地稱贊起自己的乖孫。
雲風思緒卻飄遠了,「池月啊,快回來吧。李再興,你千萬千萬要傻一點,手腳慢一點。得想個法子,讓池月回來幫我才行。」
京城,兩羽信鴿飛進雅集軒。
劉林生很快得到消息,「突厥兵敗,闊達死。可以揭蓋子。」
劉林生大喜,將早已寫好的奏折重新看了一遍,帶上一些證據,坐上馬車,直接入宮。他此行的目的,就是將一些貪官污吏之事上奏給皇上。一來可以拖住雲明的視線,二來可以借機看一下雲明接下來的動作,這樣才能找出他的破綻。而瑾州案是其中一個重要案件。
小遠得了消息,也進了宮。他去見得是嘉柔。
「嘉柔,我要出京了。」小遠看著嘉柔,這個小公主最近安靜了許多,自從她知道了她的四皇兄害死了她的二哥之後,她一下就安靜了下來。每日除了習武,就是讀書,有時小遠約她出去玩,她也推了。看著這樣的嘉柔,小遠心里就難受,還是當初張牙舞爪的嘉柔讓人看著心里更暖和。
「好,你快走吧,在這里呆著,遲早叫人害了去。」嘉柔放下書,安安靜靜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用擔心我,我是公主,擋不了他的路,他會讓我活著的。」
「我正要與你說,你九哥哥在北疆打了大勝戰,那個突厥的可汗已經死了。過幾日就會有六百里加急的軍報過來。」小遠眉毛揚了揚,有些興奮。
「當真?」嘉柔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那可太好了。」小小的臉上總算有了笑意。
「所以,你與你母妃都要小心了。你知道,你九哥是要回來和雲明爭皇位的。雲明就很可能對你們動手。」小遠皺了皺眉,有些糾結,「姐姐的意思,我先走,你們倆趁著皇上派兵搜索我時,再尋機出宮,出了宮後,自然有人接應。可我覺得,不如我們一起走。姐姐不知道我可以帶你出宮玩。」
嘉柔眼楮亮了一下,隨即卻垂下眼瞼,「听姐姐的,她總不會錯的。」
小遠點點頭,「也好,我已安排人每日卯時正和酉時正在宮牆外等你消息。在軍報送到之前,盡快出宮。」
「你要小心,小遠哥哥。」嘉柔輕聲說道︰「你快走吧,我這就去和母妃商量。」
小遠走了,嘉柔卻重新拿起書來看。眼淚慢慢地滑下臉頰,她輕輕擦拭了,最終,她放下了手中的書,看著她母妃的寢宮方向,自言自語道︰「母妃,我可以相信你嗎?」。
她不敢,她不敢試,她怕一試之下,害了小遠的性命。母妃也許會站在九哥這邊,但未必會為小遠保守秘密。所以,她不能和小遠一起出宮。
「這就是皇家。」嘉柔再次拿起書來,這一回下了決斷,心很快靜了下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