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風說出心里話,覺得很暢快,一回頭,看見默默垂淚的樓池月,頓時慌了神。他團團轉了幾圈,上前拍著她的背,笨拙地安慰她,「不哭,不哭。有我在呢。以後只有咱欺負別人的,再不教別人欺負了去。」
樓池月拭了淚水,輕輕推開他,仰臉笑道︰「我快被你拍吐血了。」
「嘿嘿。」雲風傻笑。但見她梨花帶雨,眸光流瑩,眼里蘊著笑意,他心里的小鹿又開始亂跳,「這一笑足以傾城,有多久沒有看到她這樣的笑容了。」
「你都計劃好了?」樓池月切入正題。
「那當然。」雲風搬了一張凳子過來,坐到她身邊,摟住她的胳膊,頭枕在她的肩上,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因為他的個子已比樓池月高出半個頭來,歪斜著腰,也不怕閃了腰。
「你怎麼變得這般粘人?」樓池月有些不解地推推.+du.他。
「這樣顯得親厚些。池月,以後就我們倆相依為命了。」雲風的話語里有淡淡的哀傷,他從來都是一個人,一個人孤獨地在皇宮里生活。小時候,賢妃還看顧著他,等賢妃有了嘉柔,而他自己又故意疏遠賢妃,更是活得象個人人厭憎的孤魂野鬼。直到遇到樓池月,之前,他沒有開竅,這一次,他告訴自己至死也不能放手。
他不知道該如何做才能象個男人一樣走進樓池月的心里,他想起樓池月說過。習慣會潛移默化地影響一個人,那麼,他就讓她先習慣自己總會呆在她身邊。不可或離。
樓池月听著心里一酸,默然無語。過了一會兒,听得他的輕酣聲,樓池月轉頭向他看去,啞然失笑,他已經睡著了。看來這一路走得急。
李再興進來,看到樓池月眼神溫柔地看著雲風。神情暗了下,正要退出去,樓池月抬頭。看見他,招招手,叫李再興將雲風抱到另一屋去睡。
李再興從屋里出來,看到樓池月正等著他。「王爺來得很快。」
「這個臭小子。」樓池月笑罵一聲。「你回來得挺早,有消息嗎?」。一邊將李再興讓進屋里,連著木盆端來一個西瓜,「冰鎮西瓜,姐賞你了。」
「哪來的冰?」李再興直接一個掌刀,將西瓜掰成幾瓣,連吃幾口,冰涼爽甜。「怎一個爽字了得,池月。還有什麼是你做不到的?」
樓池月似認真地想了想,坦誠地搖搖頭,「真沒有。」
李再興咽下一口西瓜,異口同聲︰「真沒有。」
兩人相視一笑,然後哈哈大笑,樓池月伸出拳頭,李再興也伸了拳頭,單拳相擊,默契于心。李再興看了眼樓池月,繼續吃西瓜,心下卻忽然有些明白,或許就是因為兩個人太默契了,一樣的理智冷靜,就象兩棵樹,天然的親近卻又靠不近。想到方才雲風的樣子,或許我要改變一下自己,變傻一點,想象一下自己在樓池月面前撒嬌的模樣,他一陣惡寒,打了個寒戰。
樓池月正等著他回話呢,瞧他打了個冷戰,她將剩余的西瓜端走了,「這個太冰,別吃壞肚子,」
李再興欲哭無淚,還沒吃夠呀,那邊樓池月已遞了塊帕子過來。
「府兵的伙食有所改善,欠了三月的餉銀發放了,府兵開始練兵,瑾州城的防衛加強了。看來雲明派來的呂東望還有點用處,不是個繡花枕頭。他這是防邊軍過瑾州城。」李再興說道,「小遠出了京,皇上必然心生疑慮,恐怕此刻的官道上跑忙了聖旨。」
「皇上掣肘邊軍最有效的手段只有一個,糧草。府兵,而且還是散落在各州府的府兵,暫時還沒落到皇上眼里,只是沒想到雲明這回動作挺快,居然在皇上之前動了,看來他已經把雲風當作對手了。」樓池月心中了然。
「我們當初想著制造混亂,讓府兵來剿匪,再看看有沒有機會將那總兵給宰了。來了這個呂東望,看來是不可能了。」李再興看樓池月,殺氣騰騰,手掌下劈,「不如,我去將呂東望……」
「不用,咱們現在是堂皇之師,雲風之後行事都是堂堂正正的力量碾壓,只有這樣,他坐上那個位置,才能令天下敬服。雲風說了,他已準備妥當,咱們且看他的。臭小子的獨立一戰,倒讓我有些期待。」樓池月打了個呵欠,看看天色,許是已近子時。「去歇著吧,這幾日都是你在奔波,可惜小遠不在,等他來了,試個新菜品犒勞你一頓。如何?」
「唉,你這個中看不中吃的草包子,只會說不會做有啥用咧。」李再興丟過去一個邈視的眼神,嘆著氣,昂首闊步地背著手出去了。
「李再興,你給我等著,總有我鄙視你的時候,我直接給你踩泥里去。」樓池月笑罵道。
第二天一早,咚咚咚,急促地敲門聲,樓池月一邊穿衣,一邊問道︰「誰呀?」
門一打開,躥進一個人來,直接抱著她轉了一圈,才將她放下了,眉開眼笑地望著她,「原來我沒做夢呀,真找著你了。」
「臭小子,發什麼瘋?」樓池月走回床邊,理了床鋪,取了梳子梳理頭發,一邊道︰「你先出去,我還沒梳妝呢。」
「我不會梳發,你把我的頭發一塊梳了吧?」雲風厚臉皮地湊上前去,「咱們家池月,天仙似的,不用妝扮了。可憐我這一頭亂發,每天都被扯下一大團,你可憐的雲風要是成了禿驢,真活不了了。」
樓池月拿絲巾草草挽成一束垂在身後,放下梳子,拿起一把剪刀,凶狠狠地對著雲風的頭發比劃兩下,「我這就成全了你。剪了之後給你抹上油,包你油光蹭亮可點燈。」
「刀下留發。」雲風繞著桌子跑,一邊笑嘻嘻地喊。
「和順。將你家王爺扔進水缸里涼快涼快。一大早就跑來折騰我。」樓池月走到門口叫道。
和順遠遠地站著,連連搖手,誠惶誠恐,「奴才不敢。」一邊偷偷地笑。
「雲衛一,你跑哪兒去了?」樓池月再次喚道。
「他守了一夜,我讓他歇著去了。今兒白天,由我守著你。」雲風站在她身後。將絞好的帕子遞給她。樓池月不理他,管自己梳洗。
回頭一看,雲風正拿著梳子與自己的滿頭亂發搏斗。梳子都掉了兩回,手忙腳亂地,明知道他親兵中必有貼身侍侯的人,樓池月輕嘆一聲。「怕了你了。」上前為他梳發。看他滿眼閃著星星,嘴角快咧到耳邊了,她眉眼彎彎,輕輕笑了。
樓池月好不容易將他的頭發梳通了,皺皺鼻子,「你這頭發都快餿了,真沒人給你打理嗎?」。
「是呀,是呀。」雲風順桿子爬地點著頭。瞥見樓池月黑了的臉,猛然醒悟。池月可不是好騙的,忙改口道︰「不是,這一路趕得急,沒顧上。要不,您這巧手幫我洗洗?」
「是不是還要幫你搓個背洗個澡呀,王爺?」樓池月扯了下他的頭發,看他疼得呲牙咧嘴,梳子敲敲他的腦門,「三日不打,上房揭瓦。」
李再興抱著臂在門口看熱鬧,此時悠悠道︰「池月,後山有個泥龍潭,往里面一扔,包準王爺白白女敕女敕的出來,那里水蛇多呀,王爺一準洗痛快了。」
「這主意好象不錯。」樓池月撇撇嘴,忍著笑。
「李再興。」雲風差點跳起來,但轉眼看到樓池月眼里的笑意,一顆心就象泡進了溫泉,暖暖的,很舒服,他也笑了,「池月,你就是我心中的月亮,我對你的仰慕之情,就如那滔滔之江水,綿綿不絕,又如那高高之群山,重重疊疊,上刀山,下油鍋,不會皺眉,我這小身板,全憑你做主了。」
樓池月早放開他的頭發,哈哈大笑,「這笑話我教你的?」
雲風點頭,眼里亮晶晶的,我會比二哥更寵你。
李再興抖抖自己一身雞皮疙瘩,這小子臉皮比城牆厚呀,完了完了,跟雲風比起來,自己就是個正人君子呀,怎麼斗得過這個壞小子。
用過早膳,梳洗過的雲風眉眼朗朗,一身紫光錦袍,顯出幾分沉靜肅穆的貴氣。
樓池月瞧了,點點頭,走過他身邊,錯身時低聲贊道︰「英姿勃發,有王者之氣。」
雲風強自壓住心頭的喜悅,繃著臉,一揮手,大聲喝令道︰「出發。」
雲風帶著五百親兵,連勝山耿大當家一齊下了山,在山腳下的官道上,擺了個長蛇陣,也就是所有親兵躲在樹蔭底下,這就是個毫無防備找死的陣法。
一騎打馬而來,看了一眼這邊的情景,又原路轉了回去,不一會兒,十幾騎人馬不緊不慢地過來,後面跟著步兵方陣,足有上千人。
雲風一人獨座在一棵大樹下,太師椅輕輕搖著,眯著眼半睡半醒的。
十幾騎還未到近前,和順大喝一聲︰「來者下馬,閑親王在此,若有造次,殺無赦。」
那十幾人下馬,步兵方陣止步。一人跑上前來拜見,和順亮出雲風的親王令牌,那人立即跪下,恭敬地磕了頭,這才退下,回去通報。那十幾人中有一人,此人身材瘦長,雙手極大,一柄大刀懸于腰間,看來是個擅用重刀的力氣之士。
「瑾州府總兵馬明山拜見閑親王殿下。」馬明山單膝跪下,行的是軍禮。
「馬總兵請起,本王也不廢話,這連勝山的流民本王招安了,這位是耿大當家,本王已許給他的承諾,馬總兵要行個方便。」耿大當家將王爺擬好的通告呈給馬總兵。
馬總兵快速掃了一眼,都是些尋常的條議,自然應下。
「如此,馬總兵,今日你回去通告全城,明日此時,來此接收連勝山的流民。」雲風起身,似要離開。
「王爺,您不與卑下一同回城嗎?也好檢閱一下府兵,鼓舞一下將士們的士氣,」馬總兵滿心期盼地看著雲風。
雲風猶豫了下,「既如此,明日此事了了之後,本王與你回城一趟。今日便不去了,還是山上涼爽些,此地風景也好。馬總兵,先說好了,一切從簡,明日酉時之前,本王要回關山。」
「明日卑下前來恭迎王爺。」馬總兵神情似有些激動。
雲風由親衛抬著椅子上山去了。看那些親衛隊伍雖然齊整,但神情松懈,垂著頭,躬著身的馬總兵臉上全是嘲諷之色。這樣的王爺,果然當得一個閑字,又怎能領兵?
雲風一行回了山,雲風立馬去了樓池月的房間。「池月,我事辦完一半了,有沒有獎賞呀?」
「水果冰沙。」樓池月端了兩小碗出來,一人一碗。
「還有那許多,留給誰吃?」雲風眼尖,瞧見了,話里泛著酸味。
「雲衛一,李再興,和順,還有水袖。」樓池月隨口答道︰「叫和順進來吃,放久了味道不好。」
雲風將門口的和順喚進來,和順笑眯眯地謝過樓池月,「還是樓小姐會疼人,爺,奴才跟著你這許久,可沒見你賞過奴才吃的,原來好吃的全進了爺一人的肚子。」
「你家王爺就是只饞嘴的貓兒,你算是跟錯人嘍。」樓池月打趣道。
「是呀,是呀,跟錯人嘍。好在王爺還有一個優點,就是眼楮雪亮,一眼就看中了樓小姐這神仙般的人物,奴才這才沾點光。」和順笑眯眯地附和道。
雲風听了心里暗樂,可惜樓池月全然沒有听出這話外之音,反而想起了一事︰「順公公,你家王爺怎麼就跑去戰場了,你看不住他?」
和順瞟了一眼雲風,見他一個勁地擺手。和順嘆了口氣,「王爺進了精銳營,月兌了一層皮,武功大有長進,奴才一時不查,居然下手輕了,被王爺裝暈騙了過去,他就跟著精銳營去了草原,回來時,被一千突厥騎兵圍困,真是九死一生才逃了出來,被衛大將軍接了回來。樓小姐,真不敢再有下次了。」
「真是好膽色啊。」樓池月放下碗,向雲風走去,「順公公,你去外頭慢慢品嘗,把門給我帶上了。」
和順一陣風似的刮走了。
「池月,真不敢有下次了。你昨兒不是已經教訓過了?」雲風縮著脖子,可憐巴巴地望著樓池月。
「還想有下次。」樓池月柳眉倒豎,「不讓你嘗嘗十大酷刑,你都不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將鞋子月兌了。」
求饒聲和慘笑聲不絕于耳。和順貼著門听著,臉一抽一抽的忍得好辛苦。
「把衣服月兌了。」一個聲音冷冷的不容置疑。「讓你知道一下什麼叫精忠報國。」
「啊,啊。」一聲聲慘叫,听得和順眉開眼笑,「太凶慘了,太凶慘了。」
「把褲子月兌了。」冷冷的聲音里帶著器張的笑聲︰「今兒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作恨不生為女兒身。」
「不要啊。救命呀。」雲風叫得那叫一個淒厲宛轉。
過了約模一刻鐘,里面終于沒了聲音,樓池月施施然出來了。看著和順端著碗站在門口,一副臉抽筋的模樣,樓池月搖搖頭,似是很不滿意自己,「可惜,我還是心太軟。」
和順一溜煙地跑進去,見雲風呆愣愣地看著自己,他嚇了一跳,不會真嚇著了。卻听雲風似悲似喜地喃喃,「池月,我都被你看光光了,你是不是要對我負責啊。」
和順看他明明穿著里衣,翻翻白眼,也施施然出去了,點點頭︰「的確,還是心太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