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風字逸,當今九皇子,少而聰慧,好讀書,敏于格物……」
華報先將雲風的糗事例舉兩三事,然後將他做得大事一一例舉,制算盤,讓算學大進一步;統計僕役死亡數據,推動立法;匯聚天下大儒,修國書;抬棺出征,血兄仇;大破突厥,殺可汗。于是,一個為國為民、情深義重、可親可敬閑親王躍然紙上,深入民心。
然後走到大街上,就能听到百姓的議論,我們的閑親王如何如何,一說到太子,則是諱莫如深。
計先生拿著華報的手一直在抖,如今他才明白華報的力量遠勝千軍萬馬。當他翻到原先智力游戲的那一頁,只看到一首《相見歡》小詞︰「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有一般滋味在心頭。」
「絕妙好詞。」計先生反復吟詠幾遍,心中愈覺悲涼。—無—錯—小說然後向後看去,一眼落到下面的小字上,呼吸都頓住了,華報上赫然寫著六字︰計先生,可安好。
計先生瞪大眼楮盯著這幾個字,如中電擊,「是她!是她!是她!樓池月!」
她還活著。計先生如同看到樓池月放大的笑臉,肆無忌憚地嘲笑著自己,原來那所謂的智力游戲是她做的局,僅僅為了嘲諷自己嗎?
計先生一手抓著自己的胸口,只覺得呼吸不暢,在她樓池月眼中,自己只是個笑話。不要動氣。不要動氣,計先生告誡自己。穩了穩心神,繼續看下去。只見上面寫著,許多花有小毒,不宜居室家養,久聞花香,多夢少眠頭痛落發,體虛盜汗心悸瘦弱,久之病魔纏身。一命嗚呼。後面例舉了幾種花,都是他贏回來的花種。
一口血噴出來,計先生仰面倒下。暈了過去。
太子雲明得信後來看他,計先生已是氣若游絲,神志卻很清醒,「太子殿下。樓池月還活著。她回來了,你要小心。為今之計,你只有正式登基,才有兵力與閑親王一戰。皇上至今冷眼旁觀,必是抱了能者居上的心思。你的母妃或許還有後招。太子殿下,臣要去了……」
「先生,雲明登基之日,必賜封先生為帝師。」雲明紅了眼眶。動了真情。計先生第一次自稱臣,可見他心心念念的就是這點。雲明深知其意,作出承諾。
計先生于當夜子時病亡。雲明此生中最重要的智囊,這個一生隱于暗處計算他人的聰明人,最終誤了自己的性命。
巍峨關山,南營已在此駐扎五天了。
軍醫給雲風換藥,恢復得還不錯,沒有因為天氣炎熱而潰爛,留下一個可怖的疤,要等完全好了,還得要些時間。
等軍醫退下,雲風走到樓池月身邊,看到她正將孫峻的情報重新梳理一遍,在紙上最終落筆只有兩個字「皇上」。雲風神色一動,「池月,以你之意,孫峻的弱點在父皇?」
「只有皇命才能讓孫峻听從差遣。」樓池月看向雲風,眼里滿是贊賞之色,「之前,你想派精銳營潛入關山,實施斬首,是目前破貪狼軍唯一可行的法子。」
雲風卻是搖頭,拉著樓池月坐下,自己坐在她背後,靠在她背上,情緒有些低落,聲音里透著悲哀,「父皇明知道是他害死了二哥,為何還要立他為太子?在父皇心里,我們這些兒子什麼也不是嗎?」。
樓池月默然半晌,最終嘆了口氣,「你父皇必定流過眼淚的。只是他的眼淚風干得比常人要快些。」
雲風默然,樓池月能感到他的身子在微微為顫抖,強忍著或悲哀或傷心或憤怒或絕望種種心緒。樓池月伸手過去,雲風的右手緊緊攥住了她的手,冰涼的縴手漸漸被他握得有了暖意,雲風聲音堅定起來,「風雲已起,唯有前行。」
樓池月抽出手來,起身,「去衛大將軍營帳,商討一下。」
雲風甩了一下空了的手,悵然若失,隨即應道︰「行,大將軍日夜派兵前去叫陣,以慢貪狼軍軍心,昨日大將軍于陣前擺酒,宴請眾將,嬉笑怒罵,惹得貪狼軍一通亂箭。只可惜孫峻還是沒有在城頭上現過身,果然穩如磐石,不動如山。」
樓池月先行一步,雲風跟上。
忽听營賬外和順的聲音傳來,「王爺,似乎有旨意到。」
兩人鑽出營帳一看,果然有一內侍太監高舉明黃聖旨,快步而來,遠遠看到雲風,就高聲喊道︰「聖旨到,閑親王雲逸接旨——」
雲風跪下,樓池月只得跟著跪在他身後,和順跪在樓池月身後。三人低垂著頭恭候著。
此時,皇帝會傳來什麼旨意?樓池月皺著眉頭想著。
那太監顯然身懷武功,身形極快,片刻間,已到近前。只听他尖銳的嗓音高聲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樓池月驀然抬頭,看到幽藍寒光一閃,「小心!」樓池月驚叫,一把將雲風拉倒,人已撲到他身上,刺骨的疼痛,然後是一陣眩暈,人已昏了過去。
匕首起,刀光掠過,直逼雲風面門。
血花濺,黑血涌出,雲風慘呼一聲︰「池月。」
和順一腳踢開那人的右手,腰中軟劍隨身而走,劍光如練,欺身而近,全然是拼命的打法,不給對方任何再次月兌身下手的機會。
雲風抱著樓池月,一看她傷在肩頭,略松口氣,可是血色黑透,心又抽著疼,沒有半刻猶豫,他一把撕開樓池月的衣裳,俯身下去,將黑血吸出。
其他將士很快圍了上來,那刺客知道刺殺無望,匕首刺入自己咽喉,倒地身亡。
「王爺。」和順一看雲風正在給樓池月吸毒,臉白了白,忙去拉他,急聲道︰「奴才來吧,奴才是太監。」
雲風一把推開他,雙眼赤紅,「快叫神醫。」他又俯身吸了幾口,血色轉紅,他抱起樓池月進了營帳。
看樓池月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里,眼淚奪眶而出,再次看了下她的傷口,又俯身下去,吸出幾口血,完全不見黑色才坐倒在地,緊緊攥著她的手,只能無助地重復著,「池月,求求你,給我活著,求求你,給我活著。」
仿佛回到了玉瑾宮,空蕩蕩的宮殿里只有自己一個瘦小的身影,外面是電閃雷鳴。他只能蜷縮在角落里,很無助很害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