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府祠堂。
「跪下。」葉父的聲音十分平靜,可是越平靜,風雨來得便是越猛。葉嘉薇听話跪了下來,卻沒有跪在葉嘉文為她準備的軟墊上。
葉嘉文暗嘆,他這妹妹脾性也太過硬了。
「我葉平生,這輩子還未曾帶過兒女來向列祖列宗請罪。這是第一次,望是最後一次。」葉嘉文隨著葉父撩起長袍跪了下來磕了幾個頭。
葉嘉薇看著老父和大哥,鼻子漸酸。她深諳祠堂地板的陰濕,別說是本就有風濕的父親,就是正值青年的她跪久了也不好受,忙阻止,「阿爹,一人做事一人當,要請罪也是我一個人,你們不必跟著跪。」
葉父怒火燒了起來,竟打了葉嘉薇一巴掌,跪在一旁的葉嘉文救場不及,也愣住了。葉父看著她臉上的掌印,藏到背後的手微微發抖,自家骨肉,他自然也是心疼的,只是……
「你一個大家閨秀不安分守己待在家中,還到處惹是生非!你可知,不是每一次都可以化險為夷,也並非每一次都如此走運,能有貴人相助!再說,作為葉氏家族的一員,你闖的禍不僅會禍及自身,百善藥行的百年基業也要被你毀了才甘心嗎?!啊?!若是今日那記者真的拿得出照片或者任何證據,可不是靠你那口伶牙俐齒就能搞定的!而你打的可不止沈家大小姐,還打了沈氏一族的臉面,他們必然不會這麼容易善罷甘休的!」
葉嘉薇挺直腰背跪得一絲不苟,最疼妹妹的葉嘉文卻是急了,「爹,莫要太生氣。小妹已知錯,教訓也得到了,不必再罰……」
葉嘉薇低下頭,忽然開口打斷了葉嘉文的話,喉嚨有些嘶啞,「爹,您說的沒錯。這事是我處理得不好。但是若再有這樣的情況,我還是會這麼做。醫者仁心,遇到病人自然是要救的。而我們不僅是一個醫生,還是一個人,一個中國人,朋友有難,當見仁義。眼睜睜看著我朋友受人欺辱,我做不到!所以,您說的沒錯,女兒做的也沒錯。」說罷,端端正正朝上位磕了一個頭。
「你!好好好,你還有理了!罰跪祠堂三天!不準進食!」
「是,爹。」卻完全沒有半點認錯的樣子。
葉嘉文看了倔強的妹妹一眼,還是尾隨父親出去了。他知,父親從來是說一不二,求情也無用,況且,其實父親比他還要疼愛這個小妹。
葉父一身怒氣,風風火火走到院子的金魚池邊便停下了腳步。天蒙蒙地下起了細雨,微小的水汽紛紛揚揚撒滿他整個人,他卻是紋絲不動站得堅硬如同磐石。
「她到底是隨了你母親,性子剛烈心腸又太軟。」葉父冷不防悠悠地嘆氣道,「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啊。」
葉嘉文想起年幼對溫柔善良的母親的印象,也知眼前白發滿鬢的老父親是在思念亡母,心頭不禁一酸,這麼些年,誰又過得輕松如意呢?
葉嘉文慢慢才開口答道:「爹且放寬心,小妹是個有主見的女生,她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況且今天雖莽撞了些,卻說得也在理,朋友有難,應同當。那沈氏是大家族,不會為這等恥于開口的事來為難我們葉家,即便是來算賬,我們也不怕的。而世人有眼,謠言終將不攻自破,我們百善藥行的百年根基不是隨便就能被撼動的。」
葉父沉吟道:「話是這麼說,可這里頭牽扯得太多,我不想她被拖下水來。家里頭的事,有你我就夠了。若要做壞人,我一人足矣。」
「爹……」
「別多說了。這三天里,你暗中照顧一下嘉薇。祠堂地涼,拿些御寒的衣服給她,餐食也要照料好。下去吧,我一個人靜一靜。」
「是。」
葉嘉文剛剛走出院子,管家便通報說門外有客。他走到大門,就看見階梯底站著一個姑娘,月白色的雙襟旗袍,一頭烏黑柔順的齊肩短發別著發夾,給她清秀的臉增添了一絲稚氣。只是右臉的掌印壞了一臉的美感。
是幾年沒見的蔣時宜小妹,這幾年她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面容也已經長開了,險些認不出來。當年她同嘉薇在女子高校念書的時候,常有家中玩耍。如今看著眼前這清新麗人,心里竟有與往常不一般的感覺。是憐惜。
蔣時宜看著走出來的葉嘉文,他穿著跟嘉薇同色系的湖藍長袍,腰間系了一條湖色腰帶,系結後下垂與袍齊長。想起他方才替自己擋了沈傲梅的手,便端端正正地行了禮道謝。
葉嘉文也知她在謝何事,忙請了她起來,邀她進府吃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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