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便開始給各家各戶送蔬菜的孫震今日的貨已經差不多送完了,只剩城郊的楊小小家沒送。
其實楊小小沒有訂菜,只是血氣方剛的孫震喜歡這個嬌嬌弱弱的小姑娘,又加上楊小小所有的親人都不在世上了,孤身一人確實可憐,平日他能照顧便多些照顧罷。
听說她病了好些天都不見好,孫震料想她必定是為了省醫藥費沒去看大夫。雖說楊小小是韻然坊的廚娘,但是如果不去酒樓做工,怕是沒錢開飯的。孫震腦海里立馬浮現出楊小小那張蒼白的小臉,不禁一陣心疼,腳下加快了速度。
他把車拉到了楊家門口,照時間算,小小平時應該已經起來給他開門了啊。咋回事?孫震撓了撓頭發百思不得其解。他躡手躡腳地走想從木門的縫隙瞧一下里面的情形,沒想到手剛剛踫上大門,它便「吱嘎」一聲自動開了。
孫震輕輕走了進去,借著天剛剛發白的微光,卻看到一個瘦削的身子躺在地上,他心里一驚,連忙跑將地上的人抱到了床上。
地上的人正是楊小小,孫震拍拍她的臉,「小小,小小,你醒醒啊!」卻無任何反應,觸手的地方也是不尋常的僵硬和冰涼,孫震心里驚了,顫抖地將手伸到她鼻子處,一點鼻息都沒有了!他嚇得從床上滾了下來,想開口,奈何硬是發不出聲音。過了好一陣子酥軟的手腳才恢復力氣,便連忙爬起來往外面叫人去了!
「什麼?!城郊死人了?!」睡眼惺忪的方如剛本來一臉不耐地打著呵欠,听到手下哆哆嗦嗦地說了這個一個消息,頓時眼楮瞪大了好幾倍。「怎麼死的?自殺還是他殺,若是有賊人,那他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在我方副廳的地盤也敢撒野!」
「兩,兩者都不是……」
方如剛眉頭一皺,重重地拍了拍桌子,厲聲喝道:「你結巴什麼!怕我吃了你啊?!把案情好好說一下!」
那小巡警被他這麼一喝,倒是鎮定了下來,「仵作說,是病死的。」
方如剛聞言,松了松口氣,大手一揮,「既然是病死的,結案不就得了!大清早擾人清夢是不是想死?!一堆廢柴!什麼事都要我做,養你們是干嘛的?!」
「但是仵作說病因有些可疑……」
「你他娘有屁能不能一次性放完!斷斷續續地擾亂本官的思維。有可疑叫上其他大夫去查不就得了?」
小巡警嚇得身子一顫,回了句是,就趕緊退了下去。
因死者病因蹊蹺,仵作便讓官方去請了醫管王長風。這王長風是廣州各處醫館的總管,能坐在這位置醫術自然是不差,只是為人有些倨傲,平時總是看不起醫館新人。
不多時,一位穿著灰色衣袍的老人便到了楊家門前,小巡警見王長風終于來了,忙領著他進去。到了門口他忽然停下了腳步,對身邊的小童說:「幫我把布巾拿出來。」小童麻利地從隨身帶著的木箱里掏出一塊白布,王長風接過便蒙住了口鼻,只剩一雙發黃卻依舊犀利的眼楮看著小巡警說道:「警官跟眾人便在外頭先等著,待老夫進去檢查便可。太多人不好察看,況且病因未知,大家的安全也沒得到一定的保障。」
小巡警見這位王醫管如此深明大義,竟願意身先士卒,頓時肅然起敬。「好的,那就勞煩王醫管了。」
約模過了半個小時,王長風便出來了,小童遞過水給他淨手,又給他解下面巾。王長風的神情卻是一臉凝重。小巡警連忙上去追問:「如何了?王醫管,可有看出是什麼病癥?」
王長風抬頭看了他一眼,「死者眼粘膜蒼白,眼瞼有出血點。皮膚出現紫斑,形體極度消瘦。不知生前可還有其他病癥,有沒有人是知情的?」
小巡警皺著眉頭,苦苦思索了許久,「這楊小小是個孤兒,又未曾成家。雖是韻然坊的廚娘,但是跟人沒有太多的往來,孤身時候居多,知情者倒還真的挺難找……」忽然又一拍腦袋,「有了!孫震!」
「孫震你可知曉楊小小生前的狀況?」小巡警嚴肅地看著孫震問道。方才去找他時,他似乎受了很大的打擊,神情非常恍惚。
孫震跪在地上,忽然眼里流出眼淚,「我今日還沒給她送菜,她這幾天都沒吃過一頓好的,不對,她這輩子都沒幾頓是好的,我……我還沒跟她喜歡她,我想照顧她一輩子啊……」他神情痛苦地把手插進頭發里,語無倫次地哭道,「如果我強硬一點早些帶她去看大夫,那她就不會死了!不會死了!」
王長風听到這里眼楮一眯,沉聲道:「這麼說,她生前你就知道她生病了?有什麼病癥?還是吃過什麼東西,接觸過什麼人?」
孫震沒說話,頭不停地磕著滿是黃土的地面。小巡警看了也是一陣心酸,親眼看著心愛的女子死在眼前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感覺,真是太難過了。只不過,這案情也是很重要的。「孫震,你可想楊小小死得瞑目?」
孫震听到楊小小的名字,頓時停下了動作,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忽然開口道:「我不知道她到底生了什麼病,只是大約一個月前,她叫我中午才給她送菜,說有東西送我。我自然是很歡喜的,開心了老半天。後來她就給了我一鍋咕嚕肉,她平時吃飯很少能吃到肉類,我很好奇,急忙問她是不是拿自己工資買給我吃的。她就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齒,說是她在鳳仙樓工作的好朋友特意給她留的。我心就放下了,讓她自己吃,她說吃過了。但是我還是無福消受,這笨手一打滑,整鍋都倒了!她見我想撿起來吃,顧不得惋惜,忙拉住了我,說不衛生下次再給我帶……後來她就生病了,我再也吃不到了……」
鳳仙樓的咕嚕肉?王長風模著發白的胡子陷入了沉思,轉身對小巡警鄭重說道:「初步斷定,這是一種疫病,到底是什麼疫病我也還不能斷定,還要進一步調查。不過需要將相關人等隔離,死者的尸體也需要立即處理!這個消息不要散發出去,否則會引起百姓恐慌,不過要提醒百姓做好衛生措施。什麼動作都要快!」
小巡警及在場人員听了都是心里一顫,疫病!是那種會傳染並且死亡率超高的瘟疫!頓時後怕又慶幸剛才沒有跟著進去,他們已經可以預想到廣州成為一座死城的情景!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眼前這位老大夫身上,「王醫管,請您務必要查出是什麼疫病並制出藥物!全城百姓的性命都在您手上了!」在場的人都認真地給這位老大夫鞠了個躬。
方如剛一臉著急地在巡捕房走來走去,疫病,疫病!不停地死人!
才三天,城里便陸續死了幾十個人,到處一片慘白,整個廣州都被籠罩在喪事和恐慌的陰霾中。
「怎樣?王長風還沒找出是什麼疫病嗎?!」方如剛惱怒道。稍微伶俐的手下立即站了出來回答道:「王醫管已經帶領許多名醫在探討病情了,不過听說許多病人都是因為吃過了鳳仙樓的酒菜才出事的。」
方如剛疑惑道:「病源出在鳳仙樓?那還不趕緊派人去查封?」
手下為難地說道:「這,鳳仙樓是聶氏集團的產業……」
方如剛一听,頭又赤赤痛,「這又不行那又不行,真是煩死了!」
「城東的隔離區情況怎樣?」
葉嘉薇一見出去打探了消息的葉雁回來趕緊問道。
葉雁神情也是一片慘淡,這情況實在太不妙了,「住進去的人越來越多,卻沒一個出來的。王醫管帶著眾大夫在行診,可惜老爺和少爺不在,那樣我們百善藥行也出一份力了。」
沒想到這場疫病來得這麼迅猛,打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父親和大哥在一周前已經去了徐州免費施藥,怕且趕回來也進不來,這座城已經被當成廢城了吧,只待人一死絕,封鎖城門的那些巡警便會立即放火燒城,一片焦土。但是她絕對不會讓這種事發生!她一定會找到病因並且找出解決方法的!
「阿爹和大哥不在,不還有我嗎?不還有百善藥行的大夫和伙計們嗎?他們已經在城中各處免費派送一些消毒和用的上的藥物了。這注定是一場與疫病的激戰,但是,小雁,別怕。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葉嘉薇擰著眉頭,站了起來,「我們也去隔離區看看情況。」
只是她們還沒走出門口,迎面便走來了一個高大俊朗的男人,旁邊那個瘦小的一下子沖了,抓住葉嘉薇的手,「小徒兒,你沒事吧?!做了消毒防護措施沒?!」
來人正是聶維鈞和她師傅翁老,「我沒事,倒是您,這種時候怎麼還到處走?」
「我擔心你啊,听聞葉老爺和葉少爺都不在家了,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我放心不下。某人也放心不下吼。」說著又對聶維鈞一陣擠眉弄眼。
葉嘉薇無奈,扶著翁老去椅子那邊,「既然來了,就先坐下吧。喝口茶。」轉身又叫聶維鈞,「聶少也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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