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啦啦哼哼哼嗯嗯嗯……」
聶維鈞一邊走路耳朵便一邊充斥著某人的魔音,實在受不住只得開口制止道:「葉嘉薇,你能不能別哼這種鬼調子了。本少爺的耳朵都要听聾了。」
葉嘉薇美滋滋地抱著差不多與她同高的大熊,聲音從背後悶悶地傳出來,「切,沒品味。本小姐正開心呢,不想听就捂住耳朵。」
「別忘了是誰給你贏來這大黑熊的!」聶維鈞眸子一沉,又撇撇嘴,「黑不溜秋,都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後面一句極小聲。
葉嘉薇停下她的小調,從黑熊後面探出頭,「是是是,多謝聶少了。話說你槍法原來這般厲害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什麼叫人不可貌相?」
「夸你帥呢。」
「是想說我華而不實吧。」
「隨便你怎麼想……不過應該是有什麼訣竅的吧?」葉嘉薇微微側著腦袋,脖子都酸了。以她一人之力抱著這麼一個大熊在熙熙攘攘的街上走路還是有點困難的。
聶維鈞見她這麼笨拙的樣子,一把扯過那只大熊,夾在左邊的腋下。右手握住她的手腕,「人多,跟緊我。」
葉嘉薇只感覺到皮膚與他接觸的時候,像是模了暖爐似的。手腕轉了轉,還是牢牢地被他握在掌心。想叫他松開,一開口卻變成了:「你這樣夾著大熊它會痛的。」
聶維鈞停下腳步,一臉無奈地看著她。此時天上的繁星,路邊的燈火,點點晶瑩都聚攏在眼前這個少女的身上。她穿著素淨的衣裙,半卷的長發已經快及腰,杏眸圓睜,兩頰像染了胭脂一般的紅。
直到很多年後聶維鈞仍記得這一幕,她那比夜空還要漆黑的眼眸里似乎裝不進滿街的景色,里面只有一個他。他也未曾想過她會把他裝在心上,可是如此已足矣。
聶維鈞忽然轉過頭,望著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聲音似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這是我有生之年,最快樂的一晚。」
葉嘉薇還在糾結著要不要叫他松開手,並沒有听到這句話。「嗯?你剛剛說什麼?」從她的角度只能看見聶維鈞微紅的耳朵,以及寬廣的肩線。
他搖搖頭,「你剛剛不是問有什麼訣竅嗎?我就解釋了一遍而已。」
「再說一遍。我沒听清!」
「沒那麼多口舌,听不到便罷了。」
「不行!快說!」
「不說。」
「你個混蛋!」
誰也沒再去在意那漸漸交握的雙手。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吵鬧著,葉嘉薇眼前一亮,前面有人在賣燈籠,以前她也是會扎的。每年的中秋前幾日,她便會扎好一堆,只是畫技不怎麼行,全靠祁玉和時宜去畫。畫好了就拿去派給一早守候在門口的孩子們,不一會便會一搶而光的。只是已經許多年未曾試過這樣了,如今倒是勾起了她的一些回憶。
聶維鈞本來拉著她往前走,突然卻感覺她停了下來。回頭一看,果然是愣在了那里,眼光盯著前面的花燈攤子。「想要?我去給你買。」說著便要松開她的手。葉嘉薇反手一握,「不用了,看見這個情形想起以前而已。都這麼大個人還玩什麼燈,我們走吧,還有好多地方沒逛呢。」
聶維鈞沒說話,任她拽著他往前面走去。穿過擁擠的人潮,到了稍為清淨一點的河邊,倒是河里熱鬧些,里面毫無順序地漂浮著一些放置著蠟燭的紙帆船。
「這里也是一個很好看的地方,你瞧,順著河流這樣望,是不是與你的秘密基地大同小異?不過這條銀河卻更有人情味,它承載著大家的願望無止境地往前去。」葉嘉薇走到河邊將一張被水草勾住的紙船輕輕拿了起來,給它換了一個方向,它便歪歪曲曲一路前行。
聶維鈞卻看著那些被水打濕而爛掉的紙船,「無止境?一轉身就被沉沒在水中了罷,信這種東西的人可謂是太天真,抑或在逃避自己不想面對的現實。」
「這次你就說錯了。不是天真也不是逃避,而是希望,你懂嗎?誰都知道紙船或許就在自己轉身過後,最多就漂流到很遠的地方便會沉下去。但是,我們需要的是希望,若沒有希望在前面引領著人們,現下的生活只會麻木不已,庸碌無為。這般活法又有何種意義呢?」葉嘉薇柔和著目光望向漸漸遠去的紙船,點點微弱的燭火在她眼中尤為璀璨奪目。
聶維鈞順著她的目光望,薄唇微勾,「還能保持著一顆赤子之心真是難能可貴。既然如此,我們便將這個答案交由時間來揭曉罷。」
「那肯定是我贏。」
「未必。」
兩人都不甘示弱地盯著對方,聶維鈞忽然話音一轉道:「你在這里等我,別走開。」說完便轉身走了。
葉嘉薇愣在原地,還未來得及問他一聲去哪里,那個長腿男便不見人影了。她百無聊賴地在河邊伸手撩撥著河水,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倒映在水中的影子也隨之散開又重合。如果人生也這般便好了,無論經過怎樣的顛沛流離,隔著怎樣的千山萬水,最終通通都可以久別重逢。生而為人,最大的幸福莫過于此。
這般想著她倏地拍了拍自己的臉,冰涼的水讓她清醒了不少,想什麼呢?不是說今夜只做自己嗎?葉嘉薇。
後面傳來熟悉的腳步聲,葉嘉薇沒有回頭,只坐在河邊的階梯等來人靠近。聶維鈞見她一動不動,似乎毫無知覺一般,不由沉聲道:「好歹起來看看背後是誰,警覺性這般低,萬一是歹人想對你圖謀不軌?」
葉嘉薇回頭嘻嘻笑道:「我沒你那麼笨,連熟人的腳步聲都听不出。」話音一落兩個人都是一怔,聶維鈞是怔在她說自己是熟人,而葉嘉薇則是看著手里提著燈籠的聶維鈞。
他沒有穿西裝外套,上身只穿白襯衫,配上黑色的西褲,一副風流倜儻的哥模樣,手里提著的卻是畫了兩個垂釣小兒的燈籠。听著如何都不相襯的畫面在他身上竟無半點違和感,暖暖的光甚至顯得他更加溫潤如玉。
「你,你怎麼去買了燈籠,不是說不用買了嗎?」。葉嘉薇從階梯站起來,背在後面的雙手偷偷用手帕擦干手上的水珠。
聶維鈞當然看透她這點小心思,隨即晃了晃手上的燈籠,「不要?那我可扔了,反正本少爺多的是錢。」
「別別別,你不是說你勤儉節約得很嗎?怎麼可以浪費這麼好看的燈籠?」葉嘉薇著急地走上去,顧不上還沒擦干的手便準備接過燈籠。
聶維鈞眼里溢出笑意,順手將燈籠遞過給她。葉嘉薇微涼的手握在他剛剛握著的位置,他手上的熱度還殘留在棍子上揮之不去,她的手便自動汲取著那些溫熱。
葉嘉薇將燈籠抬高又細細看了一遍,那栩栩如生的垂釣小兒竟只有寥寥幾筆,整個人環境和人物神態便表現得淋灕盡致。「這畫兒可真好,街上竟有如此能人,我以往都沒有。」她驚嘆道。
走在她身側的聶維鈞半垂眼眸看她洋溢著愉悅的嘴角,不由跟著笑了起來。傻子,當然沒有,因為那能人如今便在你面前。不過他也不想讓她知道,她喜歡便好。
只是紙糊的燈籠終究不耐風,在河邊走了一段,突如其來了一陣風,葉嘉薇手忙腳亂地想護住它,卻還是被吹滅了。她懊惱地看著失去光明的燈籠,聶維鈞則是看著她,「既然滅了,便扔了吧,也沒什麼用了。」
「當然不行!」葉嘉薇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點激烈,又喏喏地說道:「又不是破了,以後還可以用的。」
聶維鈞笑著看她,「隨你,既然沒了燈火,我們便按原路返回罷。」
葉嘉薇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問道:「你餓不餓?前面還有一家很好吃陽春面檔口。」
聶維鈞挑挑眉,「我不餓,你餓的話我可以陪你去,不過陽春面有什麼好吃的?」
「no,no,no。你想錯了,那里可不止是個吃面的地方。」葉嘉薇提著燈籠調皮眨眨眼楮,「跟我來便知道了。」
約模走了五六分鐘,便看到了一個店面不大卻人山人海的陽春面館。吆喝聲點菜聲還有不知名的踫撞聲互相交錯著。
聶維鈞頗為無奈地望著一臉興奮的葉嘉薇,「看起來生意不錯,只是想吃也沒位置了吧。」
葉嘉薇卻沒有理會他,只是提著燈籠一個勁兒地往掌櫃那邊的方向擠,聶維鈞立馬上前替她撥開人群,護著她不被那些人摩擦到。
「大叔!我來了!有沒有給我留位置?」
那邊傳來粗狂的漢子聲回應道:「誒,是嘉薇丫頭啊!好久不見,位置一直給你留著呢。你自個兒去找,要什麼菜再點。今天大叔請客!」
聶維鈞有點詫異,看樣子,這跟這里的人很熟。
葉嘉薇聞聲回過頭對身後的聶維鈞笑道:「看吧,有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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