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班時間是晚上十點,可每天晚上離開商場時幾乎都超過十點半,林慧如騎著機車在夜間車流中緩緩前進著,眼神略帶疲倦的望著前方。
前頭的號志由黃轉紅,又被紅燈給攔下來了,旁邊有騎士低低罵了一聲,林慧如卻偷偷松了口氣。
平常她都恨不得能早一秒回到家往軟綿綿的床上撲過去,今天卻有些踟躕不前,原因是今晚有人會在她家門口等著堵她。
那人是個惡霸。
一開始她還以為他是個好人,畢竟對方生得相貌堂堂,又是商場的高級主管,平日里見到面時他總是笑臉迎人,哪里曉得私底下他的心根本整顆都是黑色的。
林慧如覺得自己根本就是被他給惡意纏上了,但誰叫她不擅長拒絕人呢?
如果當初她能更強烈一點表達自己的意見,或許就不會演變成現今這般不好收拾的局面了。
話說兩人產生交集的那天晚上……
她下班回到家時,發現樓下大門內側躺著一個醉鬼,就倒在樓梯口那兒,想要上樓的話就必須跨越他的身體,林慧如遲疑了一下,原本打算快速通過休管閑事,卻在略微遲疑的那一刻,看到了那個醉鬼的臉。
濃黑的粗眉下方,一雙滿是血絲的眼楮睜開與她的視線對上了,兩人似乎在同時間認出了彼此。
那人開口打了聲招呼,林慧如呆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心里滿是他為什麼會躺在這里的疑問。
因為他是商場內常踫到面的高層主管苗仲華,基于禮貌和道義,她在發完呆後便拋開了危機意識上前幫助他,將人給扶了起來,問清楚之後,她才發現他竟然就是樓上新搬來的鄰居,他搬家時制造出來的噪音、踫撞聲,她可是被騷擾了好幾天呢!
沒想到將他攙扶上樓後,他卻賴在她住處的門口不肯再往上走。
林慧如進退不得地在自家門口與他僵持了好一會兒,最後實在是扛不住苗仲華人高馬大、喝醉後全往她身上壓過來的重量,只好打開住處的門將他帶了進去……
全是她蠢、她笨,她自找的,這下子引狼入室了。
苗仲華不僅借著酒意賴著不走,甚至纏著她不放,摟著她一起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林慧如從來不曾與異性這樣靠近,傻傻地僵著身子動都不敢動一下,可能就是因為這樣,讓苗仲華覺得她是好欺負的,接下來就把她壓到身下去為所欲為了。
雖然沒有做到最後一步,可是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都被那個惡魔給看遍、模遍了。林慧如錯過了sayno的時機,後來更是胡里胡涂地跟他有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更進一步接觸。
今晚,在商場地下美食街吃完晚餐後,她的手機收到了一則簡訊,苗仲華只簡單寫了幾個字「幫我準備宵夜」,她便從晚餐時段一直繃緊了神經,之後的上班時間里,她一直有種草木皆兵的感覺,好像隨時隨地都會在視線範圍內看見那個惡魔的身影,可事實上並沒有,她平安無事地捱到了下班時間。
苗仲華表現得愈是霸道,她的回應就愈是退卻,因為她發現他似乎沒有公開這段關系的打算,就算在商場里偶然遇見了,他也沒有多給她一個眼神。
一切就跟以前一樣。
林慧如明白他的立場,從基層樓管職位開始爬起的苗仲華,短短幾年已經升到營業部的主管,甚至有傳言董事長千金高晴瑀對他青睞有加,他要是有機會搭上董事長千金的話,儼然就是未來的接班人了。
人家前途一片光明燦爛,哪里犯得著跟她一個普通的小小收銀員搞曖昧?
可他霸道地纏上她卻是事實,這段無法公開的關系讓林慧如思前想後的,煩惱到腦袋都快要爆炸了。
苗仲華像是吃定了她不敢聲張,用強勢的態度主導一切,她討厭這樣的發展,多次想要拒絕,可每次一見到他,總是胡里胡涂就被他霸氣地摟進懷里,之後,他的聲音、他的撫模,甚至是他的呼吸,都會讓她的腦袋陷入一片空白中。
她發現自己完全沒有能力抗拒他,于是那個像惡魔一樣的男人便恣意地將她玩弄在鼓掌間……
林慧如無奈地垂下了頭。
她想要逃離這段不清不楚的關系,心底卻有另外一個聲音悄悄地對她這麼說︰承認吧!其實妳很期待跟他發生更進一步的關系,他每每在緊要關頭停下來,總讓妳認為是不是自己有哪里不夠好。
可要是真的嫌棄她不夠好,為什麼他還要一直來找她呢?
撩撥她到底有什麼樂趣?
更過分的是在把她弄得神魂顛倒之後,他卻撒手不管了……
林慧如很難不這麼想︰是不是他也在考慮和她更進一步後必須承擔的風險,所以才裹足不前?
就算沒有夸張到雲泥之別,她還是有自知之明,把自己和董事長千金放在同一個天平上,任誰都不會選擇她吧?
愈想愈是心酸,林慧如的頭垂得更低了。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明知道往前一步可能是萬丈深淵,她竟然還心存期待。
前陣子高晴瑀和苗仲華高調地擔任模特兒,拍攝商場的周年慶型錄,頻頻被傳兩人應該是看對眼互相來電了,單純的林慧如搞不懂他為什麼還要故意來招惹她。
偏偏她又無法抵抗他的魅力,情況就這樣一天天地惡化下去,到了她覺得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才好的窘境。
站在林慧如家門口的苗仲華不悅地瞪著樓梯間的方向。
他已經在這里枯等了將近十分鐘,他算準了林慧如會故意拖延回來的時間,特地晚了半個小時才下樓,沒想到她竟然敢拖延這麼久的時間,待會兒非好好收拾她一頓不可……
其實吃宵夜根本是借口,一想到可以抱著她這樣那樣隨心所欲地玩弄,苗仲華的臉上露出了愉快的微笑。
他從來沒踫過這麼有趣的玩具,舍不得太快就把她嚇壞,一而再地撩撥她的,也是想看看她到底能忍耐到什麼時候。
要不就是迎合,要不就是拒絕,她怎麼可以用那種很想配合、願意給他全部的渴求眼神望著他,卻又一動也不動地僵硬著身子抵抗他的親吻與**?
苗仲華被她挑起了強烈的征服欲。
這個看似溫馴听話、不敢出聲抗議的小女人事實上還挺硬氣的,竟然能在他的手中撐過這麼多個夜晚……
今晚,他決定給她一些更「刺激」的撩撥誘惑。
總算,樓梯間傳來沉沉的腳步聲,猜測應該是林慧如回來了,苗仲華臉上立刻換上等得極為不耐煩的神情。
對于不听話的女人,應該要狠狠地給點教訓才行。
林慧如拖著腳步爬上三樓,還剩下幾階就听見男人嘖舌的聲音,她抬起頭望了他一眼,就又低下頭去,停下腳步,雙手局促地交握在身前。
「為什麼那麼慢才回來?」
苗仲華見到她那副別扭的樣子心里就樂了,心想這個小東西怎麼就那麼擅長吊人胃口?
他就喜歡她這種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
「還愣在那里做什麼?」
林慧如被他厲聲催促,立刻快步上樓,手忙腳亂地拿出鑰匙將門打開。
看著那個惡霸走進她家就像回他自己家一樣從容自在,林慧如覺得自己怎麼會笨到被他吃得死死的──
為什麼會這樣呢?
她又不欠他什麼,怎麼他像是把她當成所有物似的蠻橫?
「我餓了。」苗仲華一**坐在沙發上,一副山大王下令般地望著她,「宵夜呢?今晚吃什麼?」
隨即想到了最近娛樂版某大咖藝人的緋聞事件,正當他嘴賤地想要接那句「吃妳好了」時,發現她的手竟然微微顫抖著。
來了、來了,小美女終于忍不住要對他發飆了。苗仲華很想看看她生起氣來是什麼樣子,嘴角噙著笑意期待萬分地望著她。
林慧如卻在長達一分鐘的靜默後,什麼話也沒說地轉身替他準備宵夜去了。
苗仲華期待了很久,卻沒有等到她發飆,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心想這個小笨蛋到底還要在他面前武裝多久?她遲遲不肯踏出那一步,他沒辦法模清楚她那顆腦袋瓜里到底在想些什麼。
林慧如煮了碗家常面,沒特別準備什麼食材,只放了兩顆冷凍丸子和一些青菜,因為她知道男人到她這里來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真的要吃宵夜。
可稍後當她看見他吃著自己隨便煮的面,吃得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時,心里那個一直頑強抗拒著的角落竟軟化了下來──
他是不是缺乏關愛?
是不是都沒有人照顧他?
母性整個被激發出來的林慧如,覺得自己真的是沒救了。
「干嘛一直用勾引人的眼神看著我?」
苗仲華喝了幾口熱湯,不僅身體熱了起來,就連心頭都暖烘烘的,察覺到她的視線,他回以更加熱切的目光。
「小美女,說話。」老是讓他一個人演獨角戲,讓他想不生氣都難。苗仲華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她,就像盯住了獵物後全神貫注的豹子似的。
林慧如覺得他這樣喊其實是在消遣她,她很清楚自己長得普普通通,離美女還有一大段距離,美女這兩個字應該是用來形容像董事長千金高晴瑀那樣的女孩子。
臉長得美就已經夠天怒人怨的了,身材縴合度,該大的大、該翹的翹,還生在那樣的富貴人家……讓像她這種尋常百姓家的小家碧玉羨慕死了。
「……我才不是。」林慧如別扭回道,就算是沒什麼脾氣的人,偶爾也是會有一兩件事情非常在意的。
「什麼?」
「我才不是什麼小美女!」她氣悶地偏過頭去。
「呵呵……」苗仲華這種皮笑肉不笑的方式,是在商場里應付奧客時練就出來的功夫,其實他根本就極度不耐煩,還是得硬撐著扯出一抹微笑出來。「過來。」
林慧如驚慌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別過頭去避開他的視線。
「小鴕鳥。」她該不會以為這樣就能躲開他吧?
林慧如實在受不了他這種講話方式,為什麼要一直替她取綽號?
還非得加上一個「小」字不可,是啊,跟高大魁梧的他比起來,自己的確是小巧迷你許多,但是那又如何?這人不覺得仗著體型高大就欺負弱小的態度就跟胖虎一樣惡劣?
「過來。」苗仲華又重申了一次命令。
「你到底想怎樣?」林慧如終于豁出去了,打算跟他說個清楚。
如果他不是認真想經營這段關系的話,她不會再傻傻地跟他糾纏下去,因為她……會失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