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年後。
青天白雲底下,台灣的早晨彌漫著霧氣,一輛黑色福斯小車平穩的往前奔馳,猶如它的主人一般愜意自在。
杜若琳嘴里哼著小調,現在是她最喜愛的電台廣播時段,主持人清脆的聲音總是能讓人心曠神怡。
「現在我們來听一首全台點播串最高的歌曲,說到這首歌,想念大家都對作曲者不陌生,轉型成功的張澈擅長將古典樂結合現代音樂,這首」ONELOVE「一路從韓國紅到台灣,當然,還有其他膾炙人口的歌曲也都有絕佳的成績,現在就讓我們來听听當代最火紅的情歌作曲家張澈,以鋼琴獨奏的方式,訴說最深刻的情感。」
第一個音符響起,杜若琳的嘴角情不自禁的揚高,這個永遠學不會什麼叫低調的男人,是她最秘密的前男友,也是在這趟長達一年的旅途中,從來不曾疏離的好朋友。
手機偉來震動,她立刻戴上耳機,接通電話。
「你安全抵達台灣了沒?」張澈打電話從來不先打招呼,狂妄得很。
「到了,現在要開車回家。我上禮拜有寄信給你,收到了嗎?」
「嗯哼。」提到這個,他的口氣有點悶悶的。「里面那些照片我也看到了,那個……」
「怎麼了?」他後面說得太小聲,她听不清楚。
「回來了就好。」他迅速斷線,想問她與她合照的那些外國男人是誰,卻問不出口,畢竟目前他只是她的前男友。
「喂?喂!」她納悶的噘起小嘴,竟然掛她電話,這男人的脾氣真是古怪。
但是這並不影響她的好心情,有他美好的鋼琴樂間陪伴,這條仿佛變得清新美麗,她並不急著返家,反而多繞了幾條路,回味這睽違一陣子的家鄉。
她花了點時間才抵達家門前,將鑰匙插進鎖孔內,轉動打開,隨即感覺有點不對勁。
記得她每次出門,固定都會上兩次鎖,更何況是出遠門呢?
滿懷納悶的踱進屋內,一陣麝香味竄入鼻腔,還有細碎的雜音,讓她不由得疑心大起,立刻沖向電視,從後方拿出球棒,往傳出怪聲的房間警戒的前進。
當她伸出手要開門之際,門先打開了,她毫不遲疑的揮動球棒,嚇得張澈連忙握住它。
「你想謀殺親夫啊!」這一晃動,系在他腰間的浴巾掉到地上。
沒想到是他,杜若琳整個人呆住,但是他**的春光很快的讓她回過神來,秀眉一挑,看來他越來越運用成語了。
「請問一下,親愛的前男友,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我洗澡啊!」他沒好氣的將球棒扔到沙發上,然後慢條斯里的撿起浴巾,自在得像是在自己家里。
「你少逃避我的問題喔!」她亮出鑰匙,非得問個清楚。「你是怎麼進來的?我不記得我有給過你鑰匙。」
「很簡單啊!把整棟房子買下來不就得了?」這種老舊房子,有人願意出高價收購,對方自然歡喜賣出,現在他算是她的房東,當然擁有鑰匙。
「你不用繳房租給我,不過以後得負責幫我收全棟的租金。」
瞧他說得簡單輕松,她只覺得不敢相信,「該不會我出國的這段期間,你都住在我家吧?」
「哪有?我只有回來台灣的時候會借住一下。」他略顯心虛地走進廚房拿啤酒,也知道自己的行為形同糾纏不休,但就是不想當個純粹的前男友。
杜若琳的目光跟著他游移,越想越覺得詭異,聰明的腦袋瓜很快便察覺這男人在玩什麼把戲。
「張澈,你給我出來,把話說清楚,不準敷衍我。」
「你到底要我說什麼?」他繼續裝傻。
她堅持打破沙鍋問到底,硬是追到他的面前,興師問罪似地質問︰「太奇怪了,你今天早上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才告訴你要回台灣,若是從韓國搭飛機,你也不該比我快……你該不會一路上都派人跟蹤我吧?」
他流露出猶疑的眼神,擺明了心里有鬼。「你想得太嚴重了,我只是怕你一個人在外面不安全,所以……呃……我只是想保護你。」
「你這個人實在是……」她氣得鼓起雙頰,懊惱地撫著額頭,「不是說好分手了嗎?你怎麼可以沒經過我的同意就跟蹤我?」
「最好你是會同意。」他習慣了先斬後奏。
「張澈,你真的把我惹毛了。」她不想理他,轉身走回客廳,在沙發上坐下。
他沒想到久別重逢,沒有甜蜜的擁抱就算了,竟然還吵架了,連忙在她身邊坐下,「不要生氣嘛!」
她脖子一扭,就是不理會他。
他心情郁悶,管不住脾氣地將浴巾往桌上扔。「怎麼你們兩個女人都這樣對我?你以為我願意嗎?被夾在中間,我也很為難啊!想給你自由的空間,我媽又一直催促我把你追回來,還警告我,如果沒娶你,就要跟我斷絕母子關系,我怎麼這麼苦命啊?」
杜若琳詫異地瞠大眼眸,好奇地斜睇著他,「你媽……要你娶我?」
太不可思議了,即便事隔一年,她仍然記得當時張藝秀對她的抗拒。
「對,送我媽進醫院之後,她睜開眼楮的第一件事是大哭,還吵著要找你。」每當回憶起這件事情,都教他感嘆不已,「她兩個月前已經出院了,而且還找到第二春,現在跟她的新男友甜蜜到會發出強光……對了,你猜猜看,我媽的男友是誰?」
「我哪可能會知道?」她翻個白眼。
「是樸秘書,原來他暗戀我媽多年,才會死守在我媽身邊不離不棄,他知道當年我父親的那場悲劇,為了避免我媽再犯錯,才會選擇幫我救你出來。」
這件事,他一直沒機會跟她說明。
「哇塞,原來我不在的這段期間,發生了這麼多事。」杜若琳是個善良的女孩,听到別人得到幸福,不禁露出笑容。「真是太好了。」
「哪里好?」張澈頗不以為然,眼神怨慰地瞅著她,「這世界太不公平,為什麼我非得看著別人卿卿我我,我喜歡的女人卻離我遠遠的,這算什麼?」
「呃……」她突然詞窮,幸好他放在桌上的手機適時地發出鈴聲,難得貼心地幫他按下通話鍵。「快點接。」
「哼!」他心不甘情不願地接過手機,「喂?」
「老板,我快忙死了,一堆人沖進店里,我快招架不住了,他們看起來好奇怪,還一直拿相機拍照……」曉芹大聲嘶吼。
「撐住!」張澈用兩個字打發她,迅速掛斷電話。
「你趕快去幫忙吧!」曉芹喊得太大聲,連杜若琳都听到了。
「不用了,我花錢請她,她就得把事情做好。」他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她看不下去了,與其跟他嗦,倒不如她去幫忙。
然而她一起身,柔荑就被他緊緊握住,她狐疑地瞅著他。
「不……不要去。」他目光游移,表情僵硬,一副有事瞞著她的樣子。
「為什麼?」不知為何,她的眼皮狂跳,有災難臨頭的預感,尤其他支吾其詞,更是讓她戒心大起。「你給我老實說,你做了什麼?」
「我……還有我媽,前天已經發布一件事……」他如鯁在喉,說不出話,只好從桌下的抽屜里拿出一份報紙,遞到她的面前。
接過報紙,低頭仔細一瞧,杜若琳差點嚇昏。
真是好樣的,這男人沒經過她的同意,就跟媒體公布他們的婚訊,而且上頭還貼著她的大頭照,只用黑色粗線遮掩眼楮,就連她的職業都被詳細地寫出來,還好她沒有高血壓,不然肯定氣到中風。
「張澈,你對我做了什麼?我什麼時候說要嫁給你?」她火爆地揪住他的衣領,大聲地問。
被貼上標簽,今後她還要做人嗎?
「這要怪你自己,誰教你老是寄一些跟別的男人的合照給我,我媽看到就很緊張,直嚷著要我把你帶回來,你也知道,我媽的個性是誰都阻止不了的,所以事情……就變成這個樣子了。」他很無恥地將責任全都推給母親承擔,反正這也是事實的一部分,不是很心虛。
「你這人實在是……」他不解釋,或許沒事,但是听了這些話,她更不開心了。
「你的意思是,這全都是伯母做的,不包含你自己的想法?」
「我身為後輩,而且你要我懂得孝順,哪敢多說什麼?」他不想跟她吵架,真的。
「很好,看來你的確很努力在當孝子。」她冷笑地說,將報紙扔在地上。
「現在那些記者呢?該怎麼處理?」
「不用理會他們,大概也是想搶頭條新聞,餐廳讓他們拍,沒關系,我已經準備好一個禮拜的食物,不出門就不會有事。」
「你想得倒是盡善盡美啊!」她先是言不由衷地夸獎他,緊接著臉色大變,冷酷地說︰「張澈,你馬上滾出去,告訴那些記者一切都是假的,不然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眼看她氣呼呼地走開,他著急地擋在她的面前。
「為什麼要生氣?難道你已經不喜歡我了?是不是在國外認識其他男人?他們有比我好嗎?你怎麼說變就變?難道你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他連珠炮似的丟出一堆問題,顯示出長久以來缺乏安全感。
「管我那麼多干嘛?分手的時候,我沒跟你做任何約定,我愛跟誰在一起都是我的事情。況且在我看來,你就像個傀儡,是個沒有媽咪不行,長不大的小孩,我才不要跟這種男人結婚。」她的語氣平板,使勁推開他,當著他的面關上房門,擺明了拒他于千里之外。
「若琳!」張澈逸出悲鳴,怎麼也想不到會慘遭如此無情的批判,猜測過她會生氣,也可能會抗拒,只是她的反應激動得超出想象。
他可能不可一世,而且習慣霸道,這次主動和媒體宣布是他想了好久才放手一搏,但是後果也未免太可悲了……
那日被杜若琳狠心地拒絕之後,餐廳里聚集的一大票記者成了最好的出氣筒,張澈的壞脾氣雖然人盡皆知,但是經過其中幾位不滿的記者大肆渲染,餐廳生意從此一落千丈,就連金俊元夜察覺事態不妙,趕緊搭飛機來台灣支援。
「張澈,你到底在想什麼?得罪了一大堆人又不回韓國,整日無所事事地待在這里,難道是想坐吃山空?」金俊元當然只是打個比喻,張澈賺的錢足夠一輩子不愁吃穿,只是看不慣他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胡子不刮,頭發凌亂,簡直像貧民窟的乞丐,就連先前作曲遇到瓶頸時也沒這麼邋遢。
「吵死了。」張澈焦躁地抓亂發絲,身上的酒臭味連他自己都受不了,打開衣櫃,換了件白襯衫,發現時鐘指著某個重要的時間,便要走出房間。
「你跟杜小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金俊元不死心地追問,反正他也已經習慣跟在張澈的後面跑了。
「哼,我們兩個已經沒有任何關系,她要跟我一刀兩斷,這樣你听懂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