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馨,小馨。」
深夜的診所靜悄悄的,小小的一間病房里只亮著一盞燈。燈下白色的狹窄病床上,小馨面色慘白地躺著。
「喜慶……」小馨微微地睜開了眼楮,掙扎著想要擠出一個笑容來,但是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連勾勾嘴角都那麼困難。
白珺刻意地把眼楮微微合上來表現小馨的虛弱。
而此時的喜慶,心里交織著震驚、不解、悲傷的情緒。她已經足足四個多月沒有見到過小馨了,沒想到今天再見就是生離死別。
白珺透過自己微張的眼楮去看安寧,她的雙眉緊緊皺著,目光里都是焦急和驚慌,嘴唇微微發抖,卻還想笑出來安撫安撫自己。
雖然此處的喜慶沒有台詞,但安寧臉上的微表情已經勝過千言萬語了。
「醫生說要讓家人來,我就把你的電話給][].[].[]他們了,你別怪我……」小馨吃力地開口,說完這句話不得不停下來喘氣。
「我怎麼會怪你,你的家人……不就是我嗎?」。喜慶握著小馨的手又攥緊了幾分,她心里其實已經知道小馨的情況撐不了多久了,但感情上卻還是不願意相信。
「喜慶,我有孩子了,是個男孩……」小馨休息了片刻,又開口對喜慶說。這一次,她的聲音雖然還是微弱,但里頭卻藏著說不盡的歡喜。
「那個男人呢?!」看到好友心滿意足的樣子,喜慶卻是又氣又急又恨。
小馨不答話,只是在枕上微微搖了搖頭。
「你……」喜慶想要罵小馨幾句,想罵她執迷不悟,想罵她自討苦吃,可是話到了嘴邊還是被她咽下去了。
她自己又好的到哪去?還有什麼資格去教訓別人?至少小馨還有拼盡全力一搏的勇氣,喜慶自己卻已經放棄了掙扎,在泥潭里越陷越深。
劇本在這里並沒有給喜慶安排什麼特別的動作,但是安寧低下了頭,握著白珺的手靠在了自己的臉旁邊,她低聲啜泣了一聲,又把頭微微扭到一邊。
這幾個動作的幅度不大,但是組合到一起,卻把喜慶復雜而悲傷的情緒表現了出來。
唐荷站在側面,靜靜地看著安寧和白珺表演。看到這里,她輕輕點了點頭。
「有件事,想求求你……」小馨的目光有點渙散,她並不看向喜慶,而是仰頭盯著黑暗中的天花板。
「你說。」
「我的孩子,你幫我照顧……」小馨的聲音越來越低,好像已經無法繼續支撐下去了。
從剛開始見到喜慶到說出自己的請求,小馨一點點虛弱下去,這是一段需要很強層次感的表演,而以白珺現在的水平還不能夠很好地駕馭。而「小馨」的表演如果沒有感染力,觀眾就很容易出戲。
作為觀眾的那幾個女生,包括王柳柳和張珊珊在內,開始竊竊私語。白珺心里一緊,本來已經快要合上的雙眼下意識地就要睜開。
她這時候如果睜開了雙眼,那「小馨」垂死的形象也就崩塌了。安寧見狀,雙手一松,原本被她握著的白珺的手臂自然垂落,砸在了木椅上。
這一砸,就像是個提醒一樣,讓白珺按捺住了自己要睜眼的沖動。
「孩子……」看到小馨的生命在一點點地流逝,喜慶有點茫然,她無意識地喃喃道。在她的生活中,「孩子」兩字是不應該出現的,那像天使一樣的純潔生命,怎麼能墜落到自己所在的泥潭里來?
安寧直直地盯著白珺,好像是很專注,但是從唐荷的角度看,她的目光是沒有焦距的。嘴巴微微張著,嘴唇卻在發抖,一副茫然卻又害怕的樣子。
「對,孩子,我的孩子,」小馨回光返照一般地提高了聲音,「你照顧他好不好?就當做是你自己的孩子……」
小馨用力去夠喜慶的手,想要抓住她的手懇求。
但最終,這兩只手還是沒能踫到一起,小馨用盡了生命最後一點能量還是沒能完成這個動作。
白珺微微張著的眼楮終于可以合上了,她全身放松地躺在木椅拼成的「床」上,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氣。
她的戲份至此就全部結束,剩下的,就交給安寧來解決了。
「小馨?小馨……」
這個私人小診所設備簡陋,喜慶只看到小馨緩緩合上了眼楮,就像是疲勞到了極致終于支撐不住沉沉睡去。
她輕輕推了推小馨,動作做得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了床上合眼沉睡的好友,但是更怕的卻是,再也吵不醒她。
再推了三下還不見小馨睜眼之後,喜慶終于知道,她再也醒不了。
安寧的手還僵在半空中,那是最後一次去推「小馨」之後還沒來得及放下。
她本來還帶著茫然的表情緩慢卻清晰地變化了起來,那表情似哭似笑,非哭非笑,就好像受到了什麼巨大的沖擊,五官一時不知道要怎麼擺放才合適一樣。
唐荷此時終于滿意地笑了。
手里的劇本正翻到這場「死別」的戲份,小馨的死給女主喜慶帶來了巨大的沖擊,也是喜慶人生又一次改變的開始。
在這場戲的結尾,應該有一個特寫鏡頭來表現喜慶的心理崩潰,但同時,還要表現出她的恍然大悟。
劇本里只是粗略地寫了句「喜慶趴在小馨的尸體邊無聲地哭泣」,但在唐荷看來,這樣單薄的一句話,完全無法表現出女主的糾結和新生。
她很好奇,安寧會怎麼演呢?
安寧的戲還沒有演完,她的雙手緩緩地放了下來,握住了小馨垂在床邊正慢慢變涼的手。臉上的表情慢慢變得無比悲傷,雙唇抖得厲害,可是眼楮里卻沒有一滴眼淚。
忽然,安寧猛地轉過頭去,就如同一個在睡夢之中被驚醒的人一樣。她的目光望著身後,眼里漸漸蓄滿了淚水。
在場的觀眾雖然不明所以,但都隨著安寧的動作,也往她看的方向看去。
「小馨……」安寧最後看了眼一動不動的「小馨」,慢慢把頭埋到了自己的臂彎里,肩膀一抽一抽地哭泣了起來。
唐荷看了看劇本,「病房外隱隱約約傳來嬰兒的啼哭聲,和喜慶的哭聲交織在一起,難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