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那個叫「彼岸」的白色蛋糕靜靜地躺在盤子里,除了安寧挖走一小塊,幾乎是完好無損的狀態。
霍子秋沒有要動勺子的意思,他的眼神好像已經放空了,無意識地看著那塊蛋糕,不知道在想什麼。
安寧想了一會兒,斟酌著開口問︰「你,你和我說盧音的事情,是怕我把剛才偷听到的事情亂說?」
霍子秋听到她的話,但是卻沒有馬上回過神來,還是一副發呆的樣子,嘴里隨口答道︰「你這麼想,也對。」
安寧暗暗翻了個白眼︰「你現在也算是我的額半個老板,大家是一條船上的人,我又不是腦子壞掉了,干嘛把這種事情亂說?」
「可不是嘛,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霍子秋輕笑一聲,眼神漸漸聚焦,挪到了安寧的臉上。他的目光帶著幾絲探尋,好像執著地想在安寧臉上找到什麼熟悉的東西一樣。
「安寧啊安寧……」
看了一會,霍子秋低下了頭,叫了兩聲安寧的名字,聲音很小,幾乎是喃喃自語一樣。但是安寧卻听出了一點纏綿和懷念,就好像是跨年那晚在電話里的聲音一樣。
她試探著問︰「叫我的名字,是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沒有什麼問題。」霍子秋再次抬頭的時候,已經恢復了往常淡然的面孔,他頓了一下,笑著說︰「我的腿好的差不多了,《盛世歡顏》也快開機了。非常期待這次的合作,你可別讓我失望,讓我見識見識更好的演技吧。」
當初在為《喜慶》試鏡的時候,霍子秋第一次見到孟安寧就諸多挑釁,甚至主動要求給安寧配戲。那時候安寧還病著,被他挑釁中帶著一絲輕蔑的語氣給激怒了,一個不小心,忘記了隱藏,把自己內心蓬勃的不甘和篤定的自信都暴露了出來。
到了今天,時間過去了將近半年。
霍子秋雖然對安寧算不上多友好和親密。但是語氣中再也不會出現「輕蔑」這種語氣了。
他已經承認了孟安寧的演技。
安寧聞言挑了挑眉毛。眼里的光芒舒展開來︰「放心,不會讓你失望的。」
她的嘴角揚起一個美麗的弧度,配上神情飛揚的眉眼,構成了一幅非常生動的美人圖。霍子秋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恍惚之間。他好像看到面前坐著的。依稀還是當年那個不愛說話,但是真心笑起來卻明艷至極的女生。
她很喜歡吃那塊叫做「彼岸」的蛋糕,她也曾經很認真地說︰「我喜歡表演」。她曾經從遼闊無際的沙海中跑下來。灰頭土臉,卻像天上最亮的那顆星一樣撞進了霍子秋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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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寧剛剛走出甜品店沒多久,陳程程的電話就到了。
她的聲音里裝滿了促狹,「怎麼樣怎麼樣,進展的如何?聊得開心吧。我是不是傳說中的中國好閨蜜?」
安寧對天翻了個白眼︰「真是謝謝您成全小的了。」
陳程程得意道︰「你還別說,今天見了真人,我才知道原來霍子秋那麼多鐵桿粉不是沒有道理的。那身材那顏值那聲音那眼神,整個人都是個大寫加粗的蘇啊。我的少女心都快漫出來了。孟安寧,正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近水樓台先得月’,你不趁現在的大好時機拿下他,更待何時啊?!」
電話那邊的人火急火燎,十二萬分地恨鐵不成鋼。
安寧轉頭看了看身後的那家小小的,不起眼的甜品店。
透過透明的玻璃牆,能看見霍子秋慢慢地挖了一勺子「彼岸」,又慢慢地送進嘴里。
安寧嘆了口氣︰「再怎麼大寫加粗的蘇,也和我們沒關系。你難道忘了《夜聲人靜》那次訪談了嗎?霍影帝的心里,早就住了人了。」
「哎呀,他不是都說了,自己喜歡的人再也不會屬于自己了嘛?那肯定不是名花有主就是與世長辭了,不管是哪一種,現在都是過去式了,孟安寧,你有點志氣行不行?」陳程程好像想從手機里沖出來砸開安寧的榆木腦袋一樣︰「現在多少人都對霍子秋虎視眈眈著呢,就算你勾搭不成,順手蹭蹭話題也不錯啊。在這個圈子里混,最忌諱像你這麼老實的了。」
安寧揉了揉太陽穴,嘆氣道︰「我這不是老實,是謹慎,霍子秋是誰,我敢亂蹭嗎?到時候偷雞不成蝕把米,我看我也不用混下去了。再說,我可是曾經把他的腿給弄斷的,他不記恨我就不錯了。」
陳程程的聲音小了下去︰「至于嗎?我今天看著,覺得他對你的感覺還是挺好的啊。」
「不然人家為什麼能當影帝呢?行了,程程,我知道你為我好,這事兒我有分寸的。不和你說了,天太冷,我趕著回家了。」
她無奈地看了看拿在手里的手機,搖搖頭。
這個陳程程啊,脾氣和性格都和當年的朵婭那麼像。
當初她和朵婭還是好朋友的時候,朵婭也不止一次地告訴自己,光會演戲是沒用的,要學會給自己找話題,炒熱度。
那時候的安寧才二十歲出頭,堅信著「只要有演技,一定能被觀眾認可,一定能紅起來」,對于朵婭的建議不理不睬,還為此和她吵過好幾架。
現在想起來,不管朵婭說的手段怎麼令人不屑,但她得出發點都是為了安寧好。她只不過是不忍心看著自己的好友千般刻苦萬般努力,卻遲遲得不到回報,所以提出了自己所能給的最好的建議。
就算這與安寧的原則相違背,安寧也實在不應該對她惡語相向。
再好的朋友,再堅固的友情也經不起隔三差五的爭執。
所以最後發生了那件事之後。朵婭毫不留戀地就和安寧分道揚鑣了。
現在重生一遍,以局外人的身份去看安寧身邊的人,好像除了朵婭,再也沒有一個全心全意對待自己的人了。
想到這,安寧嘆了口氣,把口罩戴上,轉身走了。
有些事情,一旦錯過了,失去了,可能這輩子都找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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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莫家。
天色陰沉。莫期的房間連燈都沒開,沙發上坐著一個人,只能看清模糊的身形。
莫期正站在窗前接電話,電話那頭是一個嬌嬌柔柔又帶著刻意的嫵媚的女聲。
「莫少。你快幫人家想想辦法啦。王總一點都不可靠。說好了要讓我演女主角的。現在那個安寧居然空降過來,還可以和霍子秋演對手戲。她算哪根蔥啊,連映輝的人都不是。一個剛出學校大門的小丫頭而已,有什麼資格壓在我的頭上?」
這個聲音不是別人,正是喬梓潼。
她被安排在《盛世歡顏》里面演女二號,原本心里還很有點得意,但是一听說演女主角的是那個叫孟安寧的小演員,頓時就不平衡起來。
找王總,王總說自己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能演女二號是最好的結果了。她又直接去找導演羅雲熙,結果羅雲熙根本沒耐心听她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喬梓潼思考再三,這才決定給莫期打個電話。
莫期的臉上烏雲密布,喬梓潼每說一句,他的臉色就更黑一分。如果喬梓潼現在就站在他的面前,是絕對沒有膽量在這種嚇人的臉色下把話說完整的。
等喬梓潼矯揉造作地把話說完了,莫期才冷著聲音問︰「你說完了?」
這聲音的溫度實在太低,雖然相隔千里,但是電話那頭的喬梓潼還是心頭一顫,只敢輕輕地「嗯」一聲。
莫期又說︰「如果我說,我不想幫你,你是不是又要拿那件事威脅我?嗯?」
「不會……我怎麼會……」
「我看你沒什麼不會的。」莫期頓了一下,語氣突然輕快起來︰「梓潼啊梓潼,你媽給你起這個名字,實在是心比天高,你覺得自己有做皇後那種大富大貴的命嗎?」。
喬梓潼早就沒了剛開始那種「恃寵而驕」的語氣,聲音有點發虛,強裝出笑意問︰「莫少,突然說這個干什麼?」
「我只是想告訴你,做人最重要的,是擺正自己的位置,既然是只草雞,就永遠別妄想在、當鳳凰。」莫期這句話說得輕柔,卻震得喬梓潼頭昏眼花。
下一句話,莫期又恢復了冰冷冷的音調︰「不過你這麼蠢,就算我這麼說了,你大概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還要我費心和你解釋一遍。這段時間來,我肯幫你,那不是因為你的威脅奏效了,只不過是你對我還有用,我願意做些舉手之勞而已。我希望你明白,你根本沒有能要挾我的籌碼,我們本來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你想要把那件事抖出去,你想要鑿沉這條船,只會先淹死自己,而莫家,不會受到任何一點傷害。」
喬梓潼心一涼,強自鎮定地說︰「那件事和我沒關系,不是我動的手,是你們莫家……」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莫期打斷了︰「是不是你動的手,和你有沒有關系,你說了不算,我有千百種方法能讓你和這件事扯上關系。再說,你也是上過我床的人,難道覺得自己能月兌得了關系?」
「我……」
「我勸你把腦子里的蠢主意都打消,好好待在映輝拍戲,沒事也別亂說話。哦,尤其是這部戲,如果你不能謹言慎行,說不定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為什麼?」
「為什麼?」莫期笑起來︰「你還真是蠢得很,難道你不知道,被你害死的好姐妹安寧,就是霍子秋的心上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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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又是你在內地養的那個小演員?」
直到莫期掛了電話,一直坐在沙發上的JACK才開口問。
莫期坐到他的對面,把腳架在沙發上,胡亂嗯了一聲,顯然是心煩意亂得很。
「我听說這個小演員很有點膽量,還威脅過你?怎麼,中招了?」
莫期冷哼了一聲︰「真是個大麻煩,又蠢又野心蓬勃,像牛皮糖一樣甩不開。」
JACK扔了一根香煙給莫期︰「你說的那個安寧,是去年我找人動手做掉的那個安寧嗎?這事不是你家老爺子的意思嗎?和霍子秋又有什麼關系?」
莫期有點愉悅地笑了起來︰「關系可大了,這個安寧,霍子秋喜歡了好多年,一直藏在心里頭不讓人發現,保護的小心翼翼,結果呢,還不是被人像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給弄死了?這女人死得不明不白的,而霍子秋呢,到現在也不知道是誰下的手。」
JACK吐出一個煙圈,迷茫道︰「你這麼說,我又不懂了,喜歡就去追啊,放在心里干什麼?這個霍子秋是有病吧。」
莫期的眼神意味不明,拉長了聲音︰「誰說不是呢,霍子秋,確實是有病。」
霍子秋的往事,是有一次莫期在和霍子銘喝酒的時候听到的。
其實真正說起來,應該是霍子銘邀請了莫家的長子,莫期已經死去的大哥喝酒,捎帶著帶上了莫期而已。
雖然兩個人都是名正言順的長子,都有私生子弟弟,但是莫期的大哥莫江川與霍子銘很不一樣。
霍子銘絕對不喜歡和霍子秋出現在一個場合里,而莫江川卻喜歡到哪都帶著莫期,總是有意無意地要對別人提起「諾,這就是我家那個私生子」。好像有莫期這麼個私生子存在,就能襯托出自己多麼高貴一樣。
霍子銘看到了莫期,自然而然地就講到了霍子秋。
他幾杯酒一下肚,得意洋洋地講起了自己幾個月以前干的豐功偉績︰「我們家那個私生子啊,骨氣到是有,自己要跑到娛樂圈去闖蕩。結果呢,我就打了幾個電話,馬上讓他坐了兩年的冷板凳……」
莫期在角落里听到了,心里有種莫名的興奮之情。
霍子銘接著講︰「這還不算,我本來還打算把那小子的女朋友弄來玩玩,後來想想,還是算了,我可不要撿他的破鞋穿……還是找幾個人,直接弄死的好……沒想到他的命還挺大,高速上撞翻了車都沒出事,不過好歹他女人死了,也不枉費我花一番力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