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戲服︰「給我的?」
《盛世歡顏》的道具服裝都還算得上是良心之作,並不是惡俗的影樓風。
就拿女主角安寧現在身上穿的這件來說,雖然是素淨的鴨蛋青色,但是裙子上、衣襟上都印著低調但復雜的花紋。
最重要的是,服裝是配合著劇中情節來設置的。此時劇中是冬末春初,所以戲服也都相當厚實,加上安寧頭上還套著厚厚的發套,手里還抱著一個暖手寶,整個人一點冷意都感受不到。
霍子秋好像看出了安寧在想什麼,一邊展開自己的羽絨服,一邊解釋︰「雖然今年的冬天暖和,戲服也厚,但還是要多注意一點。」
說完,他雙手繞過安寧的身子,輕輕把羽絨服披在了安寧的肩膀上。
霍子秋長手長腳,這個動作做起來毫不費力,只不過這樣一來,安寧整個人就好像被他圈在懷里一樣。
她不禁感到有點蒙圈。
霍子秋眼神專注地望進她的眼楮,大有一種「任天荒地老海枯石爛我的世界只有你」的感覺。
安寧被這個眼神看得心里發虛,扭頭之間,眼神恰好與還在片場里面的喬梓潼對上了。
那是赤luoluo的,不加掩飾的憎恨。
羅雲熙的聲音像背景音樂一樣飄過來︰「保持這個眼神,對,發自內心的憎恨,好,特寫推上去……CUT。」
「終于喊CUT了。」安寧抿了抿嘴,自己伸手拉住了羽絨服的兩邊,讓它至于從肩膀上滑落下來︰「喬梓潼這次的表情終于對了,多有層次感,要不是我刺激得好,羅導就是再拍二十遍估計她也演不好。」
霍子秋已經放下了圈住安寧的雙臂,面色雲淡風輕。
她轉過身,直直地盯著霍子秋︰「你到底想干什麼?一直在玩若即若離的把戲,我看喬梓潼可是當真了。」
安寧的語氣里有種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不滿和隱隱的怒氣,霍子秋倒是听出來了。但是並沒有放在心上。
「你覺得喬梓潼是什麼樣的人?」
喬梓潼是什麼樣的人?說實話。安寧也說不準。
前世看起來,她不過是個有點小心思但本質不壞,********要和安寧做朋友的小姑娘。
安寧從來沒有花時間去研究過她,喬梓潼對她獻殷勤。她也就照盤全收。從來沒去想過這些殷勤後面藏著什麼樣的心機。
而重生之後。從局外人的角度來看,安寧才發現自己實在是小瞧了喬梓潼,她的野心遠比自己想的要大得多。
安寧笑了笑︰「她嘛。是個讓人討厭的可憐人。」
「你覺得她可憐?」
安寧點頭︰「就像那些靠乞討發家致富的人,明明是搖尾乞憐把臉踩在腳下,千辛萬苦才奢求到一點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一回到家鄉還非要裝出一副衣錦榮歸的樣子,每天都提心吊膽生怕有人戳穿自己的底細。喬梓潼,不就是這個樣子嗎?」。
霍子秋低笑一聲︰「說的也是,她也真的讓人覺得可憐。」頓了一會,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笑意全收︰「據我所知,喬梓潼的金主前段時間剛剛和她斷絕關系,而周芸也因為某種原因現在還在醫院躺著。這個時候,她就像沒頭蒼蠅一樣,完全不知道該往哪走。如果有人稍稍對她伸出援手……」
他說到這,安寧用同情的語氣接口︰「那就完了,這個人可就擺月兌不了這塊牛皮糖了。」
霍子秋白了她一眼︰「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期盼的越多得到的就越少,你說以喬梓潼現在的狀態,再遇到這樣的心理落差,會不會崩潰?」
會,當然會。
不過安寧沒想到,喬梓潼的爆發會來得這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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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組現在拍攝的這個古鎮並不是很出名,游人不多,但勝在面積不小。鎮子中心有一座保留完整的明代故居,里面亭台樓閣一應俱全,所以被劇組選中用來做盛家的宅子,所有發生在盛家的情節都在此拍攝。
而這座大宅子旁邊還有一排現代仿制的屋子,現在就被用作是演員的休息室。
安寧這次作為主演,難得不用和其他演員公用休息室。
下午,沈平到了劇組,安寧恰好待在休息室里面看劇本。
他因為忙著安排安寧之後的工作行程,所以只是隔三差五到劇組來看看,和安寧溝通一下進度。
「我聯系了鄭唯那邊,拿到了《喜慶》里面你表演的片段,董岩看了還是比較滿意的。他的助理已經和我約好了試鏡時間,就定在三月中旬,到時候在這里的拍攝應該全部結束了。」沈平臉上帶著喜色︰「這段時間你好好準備一下。」
「董導這次要拍的是什麼題材?劇本呢?我要試的是什麼角色?」
「劇本我還沒拿到,那邊說得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古裝的。」沈平沉吟道︰「事實上,這部電影里好像只有一個女性角色。」
「只有一個女性角色?」安寧眨眨眼楮,雖然是件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真正听到,心里還是有點緊張。
董岩喜歡拍男人戲,這是行業內都知道的事情。就像幫霍子秋拿下雙料影帝的《遠途》,就是一部帶有典型的董岩個人風格的影片。
《遠途》講的是一個男人孤身上路,在流浪的過程中發現自我的故事。
不算跑龍套的,影片從頭到尾,只出現了兩個女性角色,而且都是曇花一現。
所以他的作品里,往往能涌現出不少優秀的男演員,但很少能捧紅女演員,甚至有的女演員,因為在董岩的作品里表現得不如男演員,就被冠上了「花瓶」的稱號,從此與演技派無緣。
沈平大概也是想到了這點,所以有點猶豫︰「怎麼樣?你願意試一試嗎?」。
安寧卻月兌口而出︰「當然,不試一試我也不甘心啊。」
挑戰和機會從來都是相輔相成的,雖然有不少女演員都栽在了董岩的戲里,但是安寧知道,如果表現得出色,全片唯一的女性角色,反而會像綠葉簇擁下的紅花一樣奪人眼球。
「好,那就這麼定了……」
沈平的話音未落,休息室的門就「砰砰砰」地響了起來︰「孟安寧,你在里面吧。」
喬梓潼的聲音穿過被她砸得瑟瑟發抖的木門,刺得安寧頭疼。
「你拿到劇本,第一時間來找我吧,有什麼新變化也通知我一下。」安寧站起來,準備送沈平出門。
沈平點頭,把鋪在桌上的資料都收拾進隨身帶的公文包里,看了看還在抖動的木門︰「這個麻煩要不要我幫你處理一下?」
安寧微微而笑︰「沒什麼大事,我自己能處理,你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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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梓潼已經卸了妝,換掉了戲服,素著顏站在安寧面前,眼里射出陰沉沉的光。
安寧禁不住想,好像自己從來沒有見過完全素顏的喬梓潼,不管何時何地,只要有第二個人在場,喬梓潼就一定是妝容精致的樣子。
她有的時候都懷疑,喬梓潼是不是連睡覺都帶著妝。
現在這麼近距離一看,雖然還是那嬌憨的五官,但喬梓潼的氣色已經很差了,眼下都是淡淡的青色,甚至眼角已經蔓延出淺淺的細紋。
「坐吧。」安寧無視了喬梓潼的眼神,不僅自顧自地坐到了化妝台前面,還隨手指了指旁邊的凳子招呼她。
從鏡子里,她看到身後的喬梓潼還是那麼直直地站著,憔悴又沒有生氣的臉色,黑沉沉的眼楮,實在是有點像在拍鬼片。
「孟安寧,你今年多大了?」
先開口的,居然是喬梓潼,她的聲音很輕柔,好像是努力在克制自己的情緒。
安寧從鏡子里瞥了她一眼,對她這種有氣無力的強調有點不適應︰「二十三,過完年二十四。」
「只比我小兩歲而已,但是我真羨慕你啊,剛出道就能一部接一部地演女主,你的金主對你可真不錯。」
「金主?臆想癥是種病,有病早點去治,別耽誤。」
「哦,你沒有金主?我想也是,要是有的話,你也不敢這麼光明正大地去勾搭霍子秋。」
安寧轉過身來,看著喬梓潼臉上那三分哀怨三分嫉妒三分憤恨的表情,然後伸手模了模自己頭上戴的假發套,長舒了一口氣︰「要不是我還穿著古裝,听你剛才的話,還真的會以為自己是在拍民國苦情戲呢?潼姐,你不會把自己帶入了霍子秋老婆的角色了吧。」
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喬梓潼,表情古怪︰「你和他連話都沒講幾句,連熟人都算不上,怎麼一臉‘抓小三’的表情跑到我這來鬧?」
「你本來就是!」這句話不知道哪里戳到了喬梓潼的痛點,她的聲音瞬間變得尖利,簡直能刺穿安寧的耳膜︰「他明明就是對我有好感,要不是你去勾搭他,他怎麼會這兩天都對我不理不睬了。」
安寧下意識地把脖子往後挪了挪,聲音相當平靜︰「你說霍子秋?他什麼時候睬過你啊,你們進組以來說過的話加起來也沒超過十句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