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安寧一直半低著臉,霍子秋用指節輕扣著餐桌,沉吟問道︰「我听說,當初把安寧從劇組擠走的那個女演員,和羅懷瑾有些特殊的關系?」
他這麼一問,安寧和朵婭同時抬起眼看了過來,眼神里都帶著幾分驚訝的意思。
這件事根本不算什麼大事,除了《海上風》劇組里的人之外,很少有人知道。而霍子秋卻連擠走安寧的女演員是什麼人都清楚,這實在是讓人覺得奇怪。
更何況,在朵婭的面前提起羅懷瑾的前女友,總是顯得有些不禮貌。
但是霍子秋好像對此渾然不覺,眼楮看著朵婭,帶著探究之意,直到朵婭有一絲難堪地挪開了目光。
安寧抿了抿嘴唇,臉上迅速堆起笑容來,用清朗的聲音說道︰「大過年的,咱們別聊這些有的沒的了,安寧姐姐都不在了,我們何必還去糾結那些陳年舊事。呢?快吃菜吧,你們都不動筷子,簡直太浪費東子哥的一番心意了。」
沈平也接過話茬,笑道︰「說的是,咱們還是快點吃,吃完了我和陶華去洗碗,大家就坐過去聊聊天,看看春晚。」
桌上的王東磊、陶華、莫雲城、梁鑫,哪個不是在娛樂圈混了多年的人精,而且也都認識霍子秋好幾年了,這時候心里都明白霍子秋請的這頓飯是別有用意的。
既然安寧和沈平岔開了話題,剩下的幾個人紛紛舉起筷子。你一言我一語地稱贊起王東磊的廚藝來,王東磊當然是推著眼鏡一個勁地謙虛。
朵婭松了口氣,對安寧投過來一個感激的眼神。畢竟當年的那件事,她實在是不想在這麼多人面前說得太清楚。
安寧接收到她的眼神,也報以一個善意的微笑,那笑容讓朵婭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又見到了十年前那個請自己吃燒烤過生日的好友。
而霍子秋不動聲色第把這一切看在眼里,不再出聲,默默地喝起了面前的果汁。
直到這時,餐桌上終于出現了觥籌交錯、賓主盡歡的和諧場面。
而安寧一邊側耳听著對面幾人天南地北地亂侃。一面卻在心里想著當年在《海上風》劇組發生的事情。
當時劇組在拍攝地的附近包下了一家三層的酒店。作為整個劇組的下榻處。朵婭作為女一號,自然是住在等級最高的豪華房,而安寧的房間則在朵婭下面一層。
羅懷瑾來劇組探班以後,完全無視別人的目光。直接住到了朵婭的房間里。劇組里不少人當著他的面不敢說什麼。但是背地里的風言風語傳得卻相當洶涌。
朵婭對這些流言蜚語全都心知肚明。但仍然我行我素。安寧勸她︰「不管你和羅懷瑾之間到底是什麼狀況,至少在劇組不要給別人落下口實,娛樂圈里。最要警惕‘人言可畏’這幾個字了。」
朵婭卻無所謂地聳聳肩︰「讓他們說去吧,他們說的也都是實話,我還能把人家嘴縫上啊。別擔心,換個角度想,至少這對羅懷瑾也是種約束,大家都知道我們在一起了不是嗎?」。
她說完這話沒幾天,劇組就空降來了一個新人演員——邱辛怡。邱辛怡一直都是在模特行業發展,轉型做演員還不到一年,因為演技平平,演員之路走得也不是很順暢。
這次進《海上風》劇組,也是經人介紹來客串一個可有可無的小角色,和安寧的角色沒有什麼沖突。
邱辛怡的房間和安寧在同一層,只不過是在二樓的最角落里,房間面積也很小。平時偶爾在走道上踫見了,邱辛怡也會怯生生地和安寧打招呼,看起來就像一只絕對純良無害的小白兔。
有一天,恰好踫上朵婭有一場夜間的戲,而安寧則收工得比較早。她和朵婭打了聲招呼就先回酒店,想要早點休息。
走到二樓,剛要往自己房間走,眼角的余光卻捕捉到羅懷瑾的身影在走道盡頭一閃,閃進了邱辛怡的房間。
這樣的事放在往常,安寧恨不得是避得越遠越好,娛樂圈里的風流韻事,踫上了,總是會招來或大或小的麻煩。
但是這次不同,事關朵婭,就算安寧再怎麼不想管,最終還是輕手輕腳地挪到了邱辛怡的門口。
邱辛怡大概想讓劇組的人都知道自己和羅懷瑾的關系,雖然背靠在房門上,但是卻沒有把門關緊,反而是留了一道細縫,讓自己的聲音能順著門縫飄出來。
可惜,那天晚上劇組不開工的演員都結伴出去活動了,邱辛怡的一番表演只剩下安寧一個听眾。
羅懷瑾的聲音安寧听不清,只能听到邱辛怡那咄咄逼人的女聲在叫嚷著要讓羅懷瑾把朵婭換下來,換成自己來演女主角。
「你別忘了,這可是你羅懷瑾欠我的,」邱辛怡再一次提高了音量,安寧甚至可以听清她的每一個字,「你和我姐姐分手的時候,給了她三千萬的分手費還有一套房子,可是我呢?我什麼都沒撈到,這也太不公平了,憑什麼只有我什麼都沒有,人財兩空?!」
不知道羅懷瑾說了什麼,邱辛怡又叫起來︰「現在你想給我錢了?我還真不稀罕,我把話放在這,要麼你讓我演女主角,要麼我就把那些照片公諸于眾!你別以為我不敢……羅懷瑾,我也算陪了你這麼多年了,一直連個名分都沒有,好不容易等到你和我姐分手了,結果又冒出來一個黃毛丫頭……她憑什麼?這些東西都應該是屬于我的……」
安寧站在門口听了足足大半個小時,緊張得手心都冒汗了,終于把大概的情況搞清楚了。她猜測邱辛怡的姐姐就是羅懷瑾的前女友,圈內以性感聞名的女星邱辛谷。
而羅懷瑾在與邱辛谷交往的同時,居然一腳踏兩船也和邱辛怡糾纏不清。現在他和朵婭在一起之後,邱辛怡滿心不忿,干脆拿自己手上的不雅照來威脅羅懷瑾,要取朵婭而代之。
安寧不知道羅懷瑾有沒有同意這個要求,她听了個大概之後,就迅速地撤回了自己的房間,在床上呆坐了幾個小時,一直等到朵婭回來。
朵婭凌晨才收工,安寧把她叫到了自己房間,神情嚴肅,一字不漏地把自己听到的話都告訴了她。
朵婭的表情從驚訝到懷疑再到鎮定,最後搖了搖頭︰「不可能,羅懷瑾也許不是什麼情聖,換女朋友的速度也快了點,但是至少與每一任女友交往的過程中都是很專一的。那個邱辛怡,本來在圈子里的口碑就不好,說不定她就是故意留條縫讓你去听的。也就是你,傻兮兮的才會上當。」
「就算她要陷害羅懷瑾,那也得羅懷瑾自己肯上鉤啊。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這個道理你難道不懂?」安寧見朵婭絲毫不以為意,簡直要急得跳腳,恨不得上去把她給搖醒︰「你不要只看到眼前一時的利益,到時候和邱辛怡一樣什麼都撈不著,那時候你還拿什麼在圈子里立足?」
朵婭面色一沉︰「安寧,我今天很累,不想和你吵架。總而言之一句話,我絕對相信羅懷瑾不會背著我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的,不需要你多操心,就算以後我被拋棄了,那也是我咎由自取,怪不了別人。」她轉身想走,走了兩步又回頭說︰「這麼多年的朋友,我知道,你最瞧不起那些靠著後台上位的人了。我很抱歉,現在我也成了這樣的人,你大可以鄙視我,瞧不上我,但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朵婭說完,輕輕地帶上房門走了出去,留下安寧有點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朵婭,這個她入行以後最好的朋友,此刻卻仿佛走上了另一條岔路。
安寧的腦子里莫名地冒出一句「道不同不相為謀」,心里只覺得一片冰涼。
兩天後,《海上風》的導演把安寧叫到一邊,有些難以啟齒地告訴她,接到公司的通知,女二號的位置以後由邱辛怡出演,而安寧則去客串那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
安寧第一時間去看正在背台詞的朵婭,她心里有一個相當肯定的想法︰羅懷瑾說服了邱辛怡,用女二號的位置來換取她手中的照片,而這件事,是經過朵婭默認的。
臨場換角的事情她不是沒遇過,甚至可以說安寧已經習慣了做這種潛規則下的犧牲品。但這次,一想到是被自己的好友給犧牲掉的,她心里就涌起悲傷委屈憤怒等等的情緒。
再這樣的情緒驅使之下,安寧和邱辛怡大吵了一架,把片場弄得烏煙瘴氣。而從始至終,朵婭只是遠遠地,面無表情地看著兩人爭吵,眼楮里都是淡漠。
最後周芸匆匆地趕到片場,小聲地說映輝已經同意換角,公司給安寧安排了另一部電視劇……安寧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片場的了,記憶中只剩下朵婭漠然的表情,似乎無聲地宣告這段友誼的結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