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玦並不知道他們是去商討對策,只是對這個時候去喝酒頗有些詫異,今天對手在曬谷場擺了個那麼詭異的陣法,他們現在所要考慮的難道不是如何應對敵人麼?總不能一直躲在那山洞里吧?
不過她不是個愛鑽牛角尖的人,對于想不通的事自然就丟在一邊不去想它了。熬煮完藥汁又去給靈瑤滋潤神識,經過幾次的梳理滋潤,她已經模到了竅門,很容易的便做完了,靈瑤的腦部活動逐漸活躍,到了傍晚時分,居然睜開了眼楮。雖然還是眼神空洞,不能形成焦距,但總算是邁進了一大步。
唐玦開心地將這件事告訴老太太,老太太也很開心,直夸唐玦是個靈慧聰明的好孩子。唐玦思慮再三,最終還是跟老太太說了想用「燃燈引魂」之術試試,雖然有點冒險,但是平常之法根本就不能喚回靈瑤的失散的魂魄,總不能讓她這麼痴痴呆呆地過一輩子吧?&}.{}
佛家認為,人的靈魂如果得不到引導不能進入輪回,便會在黑暗中游蕩,經受人間淒風苦雨的煎熬,最後魂飛魄散,永不超生。但如果一個人陽壽未盡,有人燃燈做法,這人游散在外的魂魄便會循著燈光回歸本體。
唐玦之所以遲遲沒有決定,一是因為做法十分費事,她也沒有確定的把握,二是將一個人的魂魄強行拉回,施術者需要折損很大的修為。
這個法子她只在師父收藏的一本殘破書卷里看到過,當時問師父,師父便讓她別信這些,說是禁術,都是嫌命太長的人想出來的辦法。不過後來師父又說,若是法力高深的人,即便是剛剛入地府的魂魄都是有辦法招回的,不過當前修行門派式微,再沒有人有那樣的能力了。
唐玦現在有靈力護體,還是決定冒險一試。于是當天晚上,各家各戶都燈火通明地扎河燈,一邊嚴陣以待,等待著敵人再次來襲。
唐玦十分好奇,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部落,跟龍灘苗寨有著什麼樣的深仇大恨,才會不斷地來挑釁滋事。不過村寨里的人都對這話題諱莫如深,就連跟南宮熠交好的春海也對此事避而不談。
不過當南宮熠知道了唐玦要以「燃燈引魂」之法為靈瑤招魂時,還是震驚得眼鏡落了一地,別人不知道他可是再清楚不過,這「燃燈引魂」之術可是跟「七星續命」一樣是逆天而行的,被列為玄劍門十大禁術之一。
不要說唐玦了,就算以他現在這樣的功力,都是想也不敢想的事。
因而他直接將唐玦拉到屋外一顆歪脖子棗樹下,神色冷凝地問︰「你究竟是什麼人?怎麼知道燃燈引魂術的?」
唐玦被他問得愣住,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卻听南宮熠又道︰「是誰教你的燃燈引魂之術?你師父是誰?」
唐玦緩過一口氣來,說道︰「沒有人教我,我是在書上看到的。」她確實是在書里看到的,但這書本卻是當年玄醫門和玄劍門還沒有分道揚鑣之前,一位前輩高人的手抄本。而這位前輩因為醫術高超,官拜太醫院醫政。
她這話南宮熠顯然不信,不由前進一步,將她逼到了他跟棗樹之間的狹小空間里。
南宮熠一雙寒星般的眼眸盯著他,身上釋放出一股極其強大的威壓。唐玦心里不由自主砰砰跳起來,幾乎雙腿一軟就要給他跪下了。
她雙手抵在他胸前,勉強拉開一點距離,囁嚅道︰「南宮,你……好好說話。」
南宮熠絲毫不為所動,冷聲道︰「你可知道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弄不好你自己都得搭進去!我辛辛苦苦地救你就是讓你這麼隨便犧牲自己的麼?」
唐玦听他原來是關心自己,不由心頭一暖,甜甜一笑道︰「醫者仁心,我若有能力救她卻眼睜睜的不救,我心里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可是你也不能拿著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南宮熠修長的雙臂撐在樹上,幾乎是直接將唐玦圈進了自己懷里。
唐玦呵呵一笑,轉移話題︰「听你剛才的意思,是知道這燃燈引魂之術的?」
南宮熠眼眸中閃過一絲探究,道︰「我也正奇怪,這燃燈引魂術是我玄劍門的禁術,你是怎麼知道的?」
唐玦一听這話,不由樂了,這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她整個人都放松下來,神色緩和道︰「你是玄劍門的?」見南宮熠點頭,便又問︰「你是玄劍門第幾代弟子?玄劍門現在誰當家?還是戚長雲那老小子麼?」
南宮熠心頭翻江倒海一般,詫異之極,卻又听她對自己師門大為不敬,心中惱怒,一把扣住她的下巴,低聲警告︰「你個小丫頭片子,竟然口出狂言,我掌門師伯的名諱也是你隨便亂叫的嗎?」。
唐玦小的時候曾跟著師父拜訪過一次玄劍門,當時的掌門可是奉師父為上賓,口稱師叔祖,便是對那時形貌丑陋的她也是極好的。想到這兒,她一把拍開南宮熠的手,冷聲道︰「南宮熠,少在我面前放肆,別說是你,就是你掌門師伯見到我也得客客氣氣的!你算什麼東西!哼!」她抬步向前走去,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冷笑道︰「你們玄劍門還真是不要臉之極,拿著別人的東西硬說是自己!有些術法,你們自己沒本事使,不代表別人也沒本事!」
清冷的月光落在她身上,蕩漾出一股說不出的疏離。南宮熠一時僵立在樹下,久久動彈不得。
兩天之後,九九八十一盞河燈全部完工,不得不說,村民們的辦事效率還是非常高的。那些河燈雖然做得並不精致,卻可堪大用。而這兩天,平靜得似乎有些詭異,那些突襲的黑衣人再也不曾出現過,或者說隨著那天的一場大火,被焚燒得煙消雲散了。
這種平靜令人感到窒息,如同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時沉悶無聲的天空。
靈瑤這兩天倒是醒了,能吃飯、喝水,不過人依舊痴痴呆呆的,吃了幾天藥,整個人顯得有了些生氣,但還是經常大小便都不知道,看得春海擔心不已。
南宮熠幾次欲言又止,唐玦只裝作沒看見,只是準備著一些零零碎碎晚上招魂要用的東西,比如糯米,比如油燈,還要在河燈里寫上靈瑤的名字。本來是要寫生辰八字的,但是此處巫術橫行,如果落入歹人之手,隨便一個巫術都能毀了靈瑤。
在王嬸家吃了晚飯,唐玦便自行往熊老太太家走,卻不料手臂一緊,腳下踉蹌了一下,已跌入一個人的懷抱。唐玦抬手便向那人臉上扇去,不料手腕被捉住,頭頂響起來南宮熠的聲音︰「唐玦,不管你是什麼身份,我希望你慎重考慮一下,這不是兒戲!」
「你放手!」唐玦一臉冷漠。
「不放!」
南宮熠挑了挑劍眉︰「除非你跟我說你師父是誰。」
唐玦不答反問︰「戚長雲既是你師伯,那你應該是玄劍門第三十七代弟子,你師父是誰?畢長虹還是關長天?」
南宮熠心中震驚,她竟然對自己的師門了如指掌,而自己對她卻一無所知,他從來都不做無準備之事,但是想要她親口說出來,自己自然是不能騙她,于是道︰「家師姓關。」
唐玦點頭,又問道︰「那你師父有沒有跟你講過玄劍門創始之初叫什麼名字?」
南宮熠見她一個小女孩老氣橫秋地責問他,心下覺得十分好笑,但是接觸到她冷凝如霜的眼神,還是老老實實地答︰「是奇門八宗里的醫宗,清末年間為抵御外來侵略者,棄醫從戎。」
奇門八宗原是明末清初反清復明的一個民間組織,由各行各業的人組成,其中有許多優秀的人才被安插在朝廷里重要的位置,醫宗當時就有好多人成了御醫,但因這些人出生奇門,功法醫術傳承有序,並多劍走偏鋒,采用奇巧之法治病救人,不被正統杏林所接納。後來到了外敵入侵的時候,醫宗里很多人便不再學習醫術,而專心習練武功,從醫宗里分離出來,另闢山頭,成立了玄劍門。醫宗里剩下的,大多是武功不高、底子不好的,稱為玄醫門。玄劍門如日中天,玄醫門卻漸漸式微,玄劍門更是瞧不起玄醫門,以正統自稱,稱玄醫門為旁支,甚至一段時間對玄醫門極盡打壓之能事。
一次倭寇封山掃蕩,唐玦師父的師兄,也就是她的大師伯冒死突圍向玄劍門求救,玄劍門卻借故拖延,見死不救,使玄醫門幾乎被屠戮殆盡。唐玦的師父因為年紀幼小,藏于後山一個狹小的岩縫中才得以幸免,事後她的大師伯找到他,將他辛苦教養成人。
唐玦听南宮熠這樣說,便道︰「那就是了,你快放手吧,我還有事要做。」
南宮熠見她始終不說,心里不免悻悻的。他仔細想了想唐玦的話,電光火石間福至心靈,張口結舌道︰「你,你不會是玄醫門的人吧?」
唐玦冷聲道︰「你既然知道了,可以放手了吧?」
「哦。」南宮熠慌忙松開手,驚詫地瞥見唐玦宛若凝脂的手腕上幾個烏青的指印,他神色間便有了一絲慌亂,連聲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抓疼你了吧?」說著他抓起唐玦的手便放到唇邊吹著。
「南宮……」唐玦慌亂地抽回手,嗔道︰「按照輩分,我應該算是你的祖師女乃女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