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陸一鳴真的看穿了香菜是女孩,這幾日總有意無意的接近她。想要在藍埔軍校避開這個人,顯然沒那麼容易,香菜也只能小心應付著。
那日盛情被拒,陸一鳴始終耿耿于懷,纏著香菜說一定要請她吃頓飯。
藤彥堂看不下去,暗中給陸一鳴投去了無數個警告的眼神。一開始的前幾次,陸一鳴還懂得察言觀色,悻悻作罷,可後來卻是變本加厲,想方設法的接近香菜,也不知是吃錯了什麼藥。
以防香菜被陸一鳴染指,藤彥堂對香菜更加寸步不離。
這天中午,陸一鳴打扮的人模狗樣得來敲門。
藤彥堂開門一瞧是他,當即就想把門給摔上。他強忍著這股沖動,表面一副和顏悅色的模樣,說話時卻帶著疏離的口吻,「陸教官,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陸一鳴眼底閃過一抹得意之色(),鄭重的向藤彥堂宣布,「香菜已經答應跟我出去吃飯了,」末了,他又強調,「就是今天!」
藤彥堂挑挑眉,顯得一點也不意外。
其實他早知道香菜今日會跟陸一鳴出去,而且這還是他們商量後的結果。總被陸一鳴這麼纏著不是個事兒,只要能打消他今後再來糾纏的念頭,香菜就想跟他出去吃一頓飯也無妨。
陸一鳴已經收拾好準備出發了,香菜卻還在蒙頭睡大覺,足見她對這次的約會有多麼不上心。
藤彥堂回頭瞥一眼大床上蠕動了一下的團狀物,收回目光時對陸一鳴意味深長得笑了一下。
捕捉到他眼里一閃而過的精光。陸一鳴當即感到背心一涼,直覺不好。
瞧陸一鳴肅了幾分臉色,藤彥堂笑得更深了,並緩緩說道:「我听說陸教官今日在明春樓訂了個雅間,怕是請得不止香菜一人吧。」
陸一鳴臉色猛然一變,目光迅速掠向屋里頭,然而門口卻被藤彥堂看似精瘦卻偉岸的身子擋了個結結實實,他根本就看不到屋里的香菜是橫還是豎。他驚疑不定的緊盯著風輕雲淡的藤彥堂,心里飛快的翻涌——
香菜今日上午才答應跟他一起出去吃飯,他也是臨時起意才在明春樓訂了個雅間。不過才半天功夫就傳到了藤彥堂的耳朵里。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些?
不止如此,他如此嚴密的對藤彥堂布下監控——藤彥堂的身邊到處都是他的眼線,這個男人究竟是如何得到消息的?難不成藤彥堂也在他身邊安插了眼線!?
這……這怎麼可能!
不願意相信這一點的陸一鳴頓時覺得藤彥堂的笑容悚然了許多。他再也得意不起來,神色中的驚惶透露了他此刻紊亂的情緒。只要一想到自己被藤彥堂算計著。他就坐立難安。
先前陸一鳴總以為諒他藤二爺在龍城多麼權勢滔天。在羊城沒了榮記商會的庇護和倚仗,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他顯然是小瞧了藤彥堂的能耐!
藤彥堂對一臉慘淡的陸一鳴笑說:「陸教官,明春樓天字號的雅間那麼大。加我一個不算多吧。」
陸一鳴扯了扯嘴角,干巴巴道:「藤教官也要跟我們一起去嗎?」。
「是啊,陸教官該不會不歡迎我吧?」
陸一鳴心想,難怪今日上午香菜答應的那麼干脆,敢情是跟藤彥堂商量好組團一起赴他的約。
心里反感,他偏還要討好對方,「藤教官肯賞臉,陸某哪有不歡迎的道理。只不過——」緊接著他話鋒一轉,面露為難之色,「今日青龍商會的幾位公子爺也會到場,天翰少爺跟您一向水火不容若要在明春樓鬧起來,我怕到時候您這面子不好看。」
藤彥堂怎會听不出對方這是在婉言拒絕自己,反正臉皮已經厚下來了,他也不介意再往臉上貼幾張狗皮膏藥,「這個你放心,我已經和王天翰達成了共識,我在羊城的這段期間,他會與我和平共處。」見陸一鳴不信,他加了一句,「畢竟我是他的教官。」
陸一鳴覺得事情不會那麼簡單,除非王天翰轉性,否則他不會給藤彥堂好臉看!
既然藤彥堂想去,那就讓他一同去,陸一鳴倒是要看看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到時候藤彥堂下不了台,希望他不要像個女人哭就好!
陸一鳴倏然展顏,「那好,時間已經差不多了,叫上香菜吧。」
藤彥堂關門回屋,將賴床的香菜叫了起來。
用爪子耙了耙頭發,臉也懶得洗,香菜就跟著藤彥堂和陸一鳴去明春樓了。
明春樓,有酒有肉有女人,無非就是個豪華的妓館。陸一鳴在這種地方請香菜吃飯,也不知安的是什麼心。
天字號雅間,早到得幾位客人等不及做東的人來,便已經大開葷戒了。
以王天翰為首,他身邊的那七個跟班,自然是沾了他的光才能夠到這里來。七武海比不得左擁右抱的王大少爺,不過他們也是每個人懷抱著一名濃妝艷抹的女子。
有王天翰在的地方,王祖新顯得比較矜持,坐一旁自斟自飲,笑眼看他們尋歡作樂,心中卻冷到極致。
待姍姍來遲的陸一鳴帶了兩個人一出現,王祖新驚手一抖,險些將杯中的酒灑出來。
王天翰顯然也很意外,他臉色難看了一下,大約是想起了什麼,重又掛上輕浮不羈的笑臉。
「喲,藤二爺,這陸教官也真有本事能把你也給請來!」
王天翰竟然沒有立刻對藤彥堂吹胡子瞪眼,這可驚到了王祖新,甚至香菜也感到意外。因為藤彥堂事先給陸一鳴打過一劑預防針,後者只微微流露了意外的表情後便一臉的波瀾不驚。
王祖新料想事情絕對不會這麼簡單。他太了解他這個弟弟了,知道王天翰平生最忌諱兩件事,最討厭別人直呼他「王會長的兒子」,更討厭被拿來與旁人做比較。王天翰自己喜歡強出頭,卻又不喜歡被別人搶風頭。
榮記三佬在滬市十分風光,一向不招王天翰的喜歡,尤其是前不久他們才從王天翰手中沒收了一批貨,等同于在這小子身上剜了好大一塊肉下來。這樣王天翰還能不記仇?
依王天翰的性子,他怎麼可能不記仇!
王祖新湊到王天翰跟前,眨著一對明明如月的桃花眼。「天翰。你該不會不知道這位是誰吧?」
不怪王祖新懷疑王天翰不認得藤彥堂這張臉,實在是因為王天翰突然之間對藤彥堂轉了態度,這一點很可疑!
王天翰賞了他一記冷眼,「榮記商會的二當家藤彥堂。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對王祖新冷言冷語完。他馬上就對藤彥堂表示友好。那模樣簡直比見了親兄弟還親,「藤教官,這邊坐——」
王天翰旁邊的王志剛收到他遞來的顏色。乖乖的挪到了一旁,接著又看到藤彥堂飄來的顏色,然後他又往遠處挪了挪。
藤彥堂將香菜安排到身邊,他剛一坐下,就見王天翰推開懷里的女人,把腦袋湊到了他跟前來。
王天翰就像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悄聲問:「你之前跟我說的話還作數吧?」
藤彥堂小聲回他,「我做生意,向來很講信用。」
香菜豎起了耳朵,將他們的對話听得一字不落。
見他們二人交頭接耳,王祖新更加確定他們之間存在著某種鮮為人知的交易。
身為王世堯的嫡子,王天翰本就是天之驕子。有了這一個得天獨厚的條件,他更是能在青龍商會里呼風喚雨。不過有王世堯在,他還甭想在青龍商會只手遮天。只不過他一旦得到了藤二爺這個助力,他的勢力只會更上一層樓,而且還會變得更加目中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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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翰一向視自己為王家的獨子,即便王世堯膝下多了個養子,覺得這也不足以威脅到他的地位,何況王祖新也總捧著他,平日里他與這位義兄也沒有什麼不和睦的地方。所以對王祖新的話,他多少還是能听得進去的。
王天翰偏頭,像是安撫王祖新一樣,「放心,不會啦!」
香菜可是知道,這王姓的二人不愧是一對兄弟,都很自作聰明。她也看得出來藤彥堂和王天翰之間建立了某種關系,可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呢?仔細想來,可能是那天在戲園子,藤彥堂與王天翰之間達成了某種交易。
被擠到遠處的王志剛不滿香菜入戲還坐他旁邊,嘟嘟囔囔向陸一鳴抱怨,「陸教官,你怎麼什麼人都帶來了……」
他聲音再小,也逃不過藤彥堂的耳朵。
藤彥堂看向王志剛,「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王志剛臉色難看一笑,他低著頭不敢看藤彥堂的眼楮,神情唯唯諾諾,「我、我說的不是藤教官您,我說的是……我說的是……」他忽然伸手指向香菜,拔高的聲音多了幾分理直氣壯,「我說的是她!她就是咱們學校的一個炊事員,憑什麼到這地方來!」
嘿喲,這小子典型得好了傷疤忘了疼!
在藤彥堂發作前,陸一鳴率先把臉拉下來,「王志剛,你怎麼說話呢!你也不過就是破爛街里出來的毛孩子,有什麼資格說別人!還有,你們以後對林姑娘都客氣一點——」
「咳咳。」香菜沒想到,陸一鳴居然當場就把她是女孩子的事情說出來了。
王志剛他們七武海還沒反應過來,反倒是王天翰兩秒之後恍過神兒來。他瞪大雙眼,臉上寫著不可思議。
他驚奇得嚎了一嗓子,「行啊,現實生活中的花木蘭啊!」
香菜笑的跟個狗腿子似的,「像我這種別的本事沒有,就空有一身力氣,出來討個生活不容易,也只能這樣了。」
王天翰摟緊了懷里的兩個女人,邪笑著說:「沒本事?沒本事可以跟她們一樣呀!」
他懷里的其中一個女人甩著噴了刺鼻香水的粉帕子,嬌媚一笑,妖里妖氣的附和著王天翰說:「就是啊,女人賺錢還不容易嗎,兩腿一岔,躺床上等爺臨幸就是了。」
說完,她撫著王天翰的肩膀,像是炫耀一般,有意無意的向香菜瞟了兩眼。
香菜要真是那種女人,藤彥堂可能也不會看上她。
「你說你一個女人混到我們學校來,原因肯定不是因為討生活那麼簡單吧!」「九姑娘」頻頻向香菜瞟白眼。
經他這麼一說,王天翰收起吊兒郎當的笑臉,也警惕起來,舉一反三再一想,只怕藤彥堂來藍埔軍校的目的也不簡單。
有人笑話藤彥堂,曖/昧的說:「原來藤教官一直跟一個女人住在一起,那你們倆之間沒發生點啥?」
「原來——我們都還以為藤教官有那方面的嗜好呢,這不性取向挺正常的嗎!」
七武海你一言我一語的拿藤彥堂和香菜說事兒,王祖新冷眼旁觀,他還真就想看看自稱脾氣不好的香菜能忍到他們幾時。
香菜的注意力顯然不在七武海身上,她拽著一姑娘的旗袍衣擺使勁兒的搓。
明春樓的姑娘清一色都穿著短身旗袍,露著大白腿,包裹著凹凸有致的身材。她們身上的旗袍極漂亮,印著很艷麗的花色。旗袍的材質看上去很光滑,模上去卻有一種澀手的砂紙感,顯然不是純絲線做的,大約摻了棉麻之類的材料。
見她對別人身上的衣裳這般愛不釋手,藤彥堂輕嘆一聲笑道:「你喜歡的話,咱們改明兒上街買幾件。」
香菜搖搖頭,「我就看看這旗袍什麼材質的。」
被模衣裳的那姑娘笑說:「這位小姐好眼力,我這身衣裳是玲瓏莊出品的,百分百純絲的。」
「听姑娘這口氣,玲瓏莊大概是挺有名的。不過你這衣裳不是純絲做的,頂多百分之二十的絲線,其余是絛絲和棉麻。」
听香菜一說,不止這姑娘,這屋子里的其他姑娘也都變了臉色,紛紛扯著自己身上的旗袍哇哇直叫喚。
「居然不是純絲的,我這身衣裳,那玲瓏莊的老板可是要了我兩塊大洋啊!」
一說起衣著打扮,這些愛美的姑娘咋咋呼呼起來。
王天翰不勝其煩,一怒之下,將她們全給轟出了雅間。(未完待續。)